49. 都市夜景

走在主校园里，塔楼侧面草坪上的台子还没拆，灯杆上挂着漂亮的旗子，那是毕业典礼留下来的。一些他认识的学长学姐毕业了，去了其他地方读研究生，或者直接就业。

　　因为大多数学生已经离开，街道上颇为冷清。

　　一辆公交车慢悠悠地停靠在路边，车顶细窄的显示屏上是暗黄色的数字，82。这是一辆横向贯穿整个学院都市的公交车，苏逸杨在去购物的时候经常乘坐。

　　仿佛是受到冥冥中某些莫名预感的指引，又仿佛是一时心血来潮，苏逸杨刷校园卡登上了公交车。坐在空旷的车厢里，看着窗外夜景慢慢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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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交路过了一站又一站。

　　有人上有人下，但是当车辆逐渐驶离繁华的区域，车里也变得冷清。 漫长的静默中，轰隆隆的引擎声和地板嗡嗡的震颤显得格外单调。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车里唯一的乘客苏逸杨，主动开始搭话。

　　“年轻人，你是学生吗？高中生？”

　　“高中？我马上就要上大学三年级了。”

　　“看不出来。你看着像根本没成年的样子，你应该稍微留点胡须。”

　　“胡须也不是我想留就能长出来的...不过看着年轻是好事啊，方便混进中学蹭篮球场...”

　　“你这小子，哈哈哈！”

　　“我有个儿子，今年也想上大学，可惜学习成绩不行，恐怕去不了什么名牌高校...”

　　两个人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聊着的时候，车辆开始爬坡，道路两侧都是茂密的植被，而从中间留出的一线夜空中，路灯标记出了蜿蜒着向上的前路。

　　前面就是二十一学区，学院都市水源地所在，保留了很多原生的植被生态。除去少许水生生物或山地动植被的研究所，这里是学院都市内踏青郊游的首选。

　　“那座就是常说的鹤足山吗？”苏逸杨指着远处凸起的峰顶说。

　　“是啊，你难道没来过二十一区？”

　　“没有。”

　　“也难怪，你是留学生嘛。不过你刚到这里的时候，就没有专门来二十一区登高看过学园都市夜景吗？这几乎算是每年外地新生和游客必去景点之一了。”

　　“之前想过去的，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没能成行，后来就忘了。”

　　“哎，那我就给你点建议。要知道，我就住在二十一区，对这里可熟悉了。别人都说鹤足山最高峰石卧顶是最佳的观景地点，但是我却知道有个地方并不逊色于石卧顶，甚至别有另一番风味。才是你看见右边那座山了没，第二高的那个山包，那里，在突出来的那棵斜着的松树后面，凹陷进去的地方，其实有一块隐蔽的平地和几块石头，视角很好，没有其他遮挡，还能看到平缓的山体曲线。最重要的是，那里没有其他游客挤着拍照，也没有什么糟心的观景台铁护栏，就是原生态的一块平地，安安静静...”

　　“我是偶然才发现那里的，当时我前妻跟我离婚了，我心情很差，在山里到处乱走，发现了那个地方。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是走着走着，柳暗花明，视野豁然开朗，繁华的都市夜景突然间展开的那种...惊艳...”

　　“我当时就觉得，这可能是天意吧...”

　　“后来啊，每次我遇到问题觉得不舒服的时候的时候，我就到那走走。听着风声呼呼地吹，看着遥不可及的，华丽而单调的景色，能让我静下来……这班车在下一站换班，要停靠好久。说到这，我看你今晚闲着乱逛没事，反正都到了这一站了，不妨上去走走看看……”

　　如果是个女生，也许晚上走野路有安全方面的担心，但是苏逸杨就完全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歹徒是不存在的，他这种既没钱也没颜的人连不法分子都是没有兴趣的。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他隐约有了某些特殊的感受，就像是抑郁症患者无缘无故的烦闷，又像是孕妇突然的恶心一般，他此时升出一种欲望，想找一个隐蔽的，无人的，相对空旷的角落待一会。司机提的建议恰好合了他的意，便顺水推舟。

　　他在公交车靠站以后，向司机打听清楚路线和方向，在手机地图上标上了大致路线后就慢悠悠地开始往山上走。这其中有不少野路，路上也没信号，但是他倒是不担心迷路——大不了飞上天俯瞰下地形，或者直接飞到有信号的地方，最多因为违反禁飞指令罚款几千块钱。

　　天色渐晚，夕阳在林间斜照，透过茂密的枝叶留下缕缕纤细的金色光柱。

　　当阳光逐渐转为更柔和却更虚弱的橘色，天边的蓝终于暗淡下来，随着太阳渐渐在都市的那一边隐没，森林里开始逐渐变暗。

　　一边走，一边有困意开始上涌...虽然他昨天确实熬夜刷游戏视频没睡好觉，但是他能感觉到这种困意和正常的困倦有所不同，像是催促着他，提醒着他某个特殊的节点时刻即将到来。这种隐约的悸动他曾经好几次在梦境星空发生变化的前夕都感受过，这让他有点激动，也有点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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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来到大约是司机描述的观景地点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这里和传统的登高望远选择的悬崖截然不同，这里更接近是一处平缓山坡的顶端，往前看去是起伏的丘陵，上面聚在一起的树木远看就像是绿色的绒毯，越过这篇连绵起伏，才是灯光璀璨的学院都市市中心。

　　形态各异高耸的大楼里，来自无数窗户的灯光鳞次栉比，显得宏伟而壮丽，下方的车流如同宏伟的发光蚂蚁群落，而其余巨型广告牌和巨型显示屏则为都市的夜景增添了绚丽华彩。 这份遥远的喧嚣繁华，只衬托苏逸杨身边的空旷显得更加空灵孤寂。

　　苏逸杨躺在草坪上，困意难掩地闭上眼睛，意识缓缓沉浸，进入一片无上无下、无左无右的空寂星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