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主战场

　　立明春语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那漂浮的钢梁与车壳像是在水里漂浮的水草一样缓缓地平移，像是梦境般奇妙，夕阳下震撼的场景让她有点移不开眼睛。过了一秒或者两秒，她终于回过神，后退两步，转身开始跑。

　　大概是慌乱之下手脚不甚协调，明明看到了地上的一根探出的钢管，也下意识地想要迈过，却终究迈步不够高，脚背被绊住，身体向前栽了下去——

　　远处的苏逸杨一直看着，在女孩摔倒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他短暂地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用引力帮忙扶，最后还是让立明春语狼狈地整个身体拍在了地上。

　　他不清楚这个女生是怎么回事。短袖衬衫加裙子，黑色的短发，似乎是个规矩的学生，为什么出现在这种地方呢？这附近都是废弃工业区，除了帮派分子没什么人的——当然有可能是路人走错路误打误撞被卷进来的，但那得非常倒霉才行。如果烟雾是她的异能，那可能是被混混们请来帮忙的；又或许是哪个帮派分子的女朋友，跑到男友的帮派附近玩，然后卷进械斗里。

　　一想到最后一个可能，找不到女朋友的苏逸杨就不由得在心底默默发出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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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雾气出现得很快，散去得也不慢，此时已经只剩下如薄纱般半透明的效果。苏逸杨用引力把旁边的校车翻了个身，丢起来，砸在地上，终于确定里面再没有其他人。他又看了看摔跤时被石头磕到肚子，坐在地上痛得眼泪汪汪的妹子，隐约意识到自己或许又做了些无用功。

　　这怕并不是个有恶意和威胁的异能者。

　　意识到这点后，苏逸杨身后那大片的金属器物就被放开了引力场，叮叮咣咣地砸下来。那种巨型钢铁器物从几米到几十米的地方落下来产生的动静是惊人的，轰隆隆震得人耳膜疼。

　　苏逸杨其实对这个姑娘有点好奇，关于她怎么跑到这来的，到底是倒霉路人还是械斗帮手还是帮派分子女票，以及刚才的白雾是什么能力或者道具，但这些是仅止于表面的对陌生人的好奇。他是个内向的人，不擅长也不太喜欢搭话，最终也什么都没说，领着斋藤美雪绕开她走过去了。

　　立明春语本来都准备好努力装可怜装蜗牛，解释自己是无关人等，求帮派大佬放自己一马。结果却什么都没有发生，对方就直接绕开自己走掉了，连话都没有多说一句，这让她很是松了口气。

　　苏逸杨离开时的沉默在瑟瑟发抖的立明春语眼中，被视作了冷酷的大佬姿态，为她心中高阶异能者大佬的冷毅人设填上了最后一块拼图——高阶的大佬是不屑于和杂鱼说话的。

　　产生错觉的不仅仅是立明春语，就连斋藤美雪也是如此——当合计几十上百吨的无数钢铁废料都随个人意志而悬浮起来，那种不论是障碍物还是异能者都能摧枯泣朽的潜在破坏力，加上一直以来沉默着碾压前行的姿态，让她非常直观地感受到高阶能力者的强悍霸道。

　　苏逸杨在她心目中和和气气腼腆内向的宅男形象，在这次经历之后顿时变得厚重起来，多了一份掩藏于外表下的强悍和令人敬畏。再看他时，原本普普通通的面容看起来多了分属于精英和强者的气质，就连为了小心敌人而如退休老大爷赶场一样摇摆顾盼的走路姿势，如今看来也显得有股子沉稳的味道了。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前面苏逸杨却猛地停下来。走神的斋藤美雪刹车不及，直挺挺地撞在了他的后背上，发出“啊呀”的一声惊呼。

　　没交过女朋友的苏逸杨若是平时，绝对会为这一撞心猿意马好一会，但此时他的注意力被其他事情分散，反倒完全没怎么感受刚刚撞上来时的柔软触感。

　　他停下是因为，当他踏上大片金属废料压成的方块堆积成的平台边缘，向下俯瞰，终于发现自己很不幸地选择了错误的突围路径，陷入了一点麻烦之中——之前他不可能抛下斋藤美雪自己飞到半空查看局势，只是遵循点到线间垂线方向朝着最近的大路突破，却没有料到这条路径不巧地擦过了帮派斗争的主战场。

　　站在这块高地，由于地势的原因能俯瞰到下方这一片废弃工业用地的全貌。

　　金属废料塑就的高塔在夕阳下耸立，金属铁皮搭建的简易房反射着光辉，旧轮胎和水泥墩把相对开阔的场地划分成区域，堆砌成临时的掩体，很多人横七竖八地倒在了血泊中。

　　而在集装箱顶上、废铁雕塑下的平地、简易房的窗户里，各种各样的地方，人影不断交错，偶尔闪过砍刀和钢管在阳光下的反光。

　　这是普通帮派分子的械斗战场，也是两个帮派异能者的表现舞台：偶尔有金色的射线横跨几十米的距离一闪而逝，被击中者发出被高温灼伤的惨叫；从掩体后面冷不丁会窜出一颗绿色的光弹，砸在人群中，把一群人炸得四散。

　　更多异能者的等级不够高，发挥的作用也并不是这样耀眼而明显的。比如一个手臂上纹着船锚，短发染了一缕白色的女生，正被一群看起来很精锐的打手掩护着在废弃物间奔跑。看起来只是在帮助伤员，但是细心的观察者能注意到她双手触碰的成员身体都会加速止血结痂，哪怕没办法完全治愈，但过一阵子后便也足以生龙活虎地重新带伤上阵。即便如此，治疗速度依旧不可能赶上这群人负伤的速度，杯水车薪；还有一个双手空空的瘦弱眼镜男，被两名粗壮的纹身男护着，混在械斗的战线后。他看起来只是偶尔伸手挥舞，但挥舞的方向上往往有敌对方的打手身体莫名地停滞了零点几秒，然后被趁机撂倒......

　　武器碰撞声、发号施令声、杂物破坏声、踩踏砖石地面的噪音、异能带来的破空声和爆炸声，哪怕仅听声音，也能想象出场面之混乱焦灼；从视觉上，因为隔得有些远，让人油然而生宏大壮烈的观感。

　　如非亲眼所见，很难想象在步入新世纪之后，在一个发达国家首都的卫星城和特殊科技园区，依旧能出现如此暴力而惨烈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