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 失衡

在那庞大的网络中，苏逸杨的意识开始变得沉重，他感觉自己在不断地下沉......

　　他再次梦见了那片星空，不过是破碎的星空。

　　星空的体积已经缩小了三分之一，近半的气体云团被不知名的反应所吞噬消失，大量的恒星光辉不再，就像是有大片市区停电的城市。

　　紧接着他感觉到了某些能量的注入。

　　无数的气体星云在难以描述的作用下在无数角落里生成。这类气体最开始仅仅是弥散的空间中，却在随着热辐射逐渐冷却，同时逐渐变得稠密，逐渐收缩成为气体云团。

　　这气体云团是孕育恒星的最佳温床。当气体团越来越稠密，引力的作用逐渐彻底压过气体本身的排斥压力，云团便开始在引力作用下坍塌收缩，最终引发核反应，点燃恒星之火。

　　唯一的问题是，在大部分空间被莫名吞噬后，空间还没有来得及扩张，而巨量气体团的诞生导致恒星的形成密度比起这片星空曾经经历过的恒星孕育过程都要高得多。

　　于是相邻的恒星在形成之初便开始互相吞噬，而其中扩张最为凶猛的，便是那枚最开始便存在的黑洞。海量的气体成为它成长的最佳养料，就连周遭靠近的恒星也在逐渐被引力撕裂，像是被拉拽的棉花糖一样，被黑洞丝丝缕缕地将气体吸走，最终整颗星体都被拉扯成纤长的浓郁气团，被彻底鲸吞。

　　气体被吸入黑洞时不断旋转，因摩擦而发热，发出白热的辉光，并产生了磁场。吸积盘的磁场被自转的黑洞所缠卷和拖拽，沿着自转轴方向扭曲，导致由电子、正电子、质子等电中性微粒组成的物质流在磁场束缚影响下向外以接近三分之一光速的高速喷出，形成明亮的光带。

　　随着时间推移，这条名为相对论性喷流的光带还将越来越长，最终拖曳出数十万光年的漫长轨迹。

　　面对着脑海内星空的变化，苏逸杨无法做出干涉，他只能作为旁观者看着无数星体争夺着未成形的气团，彼此不断吞噬，让一个又一个的庞然大物在星空的不同角落逐渐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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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为了方便理解宏观尺度下的情境，我们不妨用更加具象化的比喻来形容网络中所发生的一切。

　　如果将每个人的【心象世界】，也就是学园都市体系中的【个人真实(Personal Reality)】比作装满水的不同形状的容器，容器中水的多少代表异能本身的强度和影响力，那么整张【升格】网络则相当于用管道将这些水盆连接在一起，让虚无缥缈的精神能量可以在其间流通。

　　网络的构建者在搭建之初调整了这些容器的高低排布，将早已准备好的容器安排在最低的位置，于是来自其他无数个容器的水就能够通过复杂的管道，顺着重力逐渐朝那里汇集。

　　他们试图用这种方法蓄水来制造出足够大的“池塘”。

　　但是在外界微妙的干涉影响下，网络的运转被临时更改，苏逸杨的那只容器在网络中的位置被悄悄降低了，导致原本应该从他那里逐渐向外输送最终流干的水，或者说“精神能量”，不仅停止了输送，甚至随之开始被倒灌。

　　在这庞大的网络中，每一位个体的【心象世界/个人真实】都有所不同，就像是一个个结构迥异的容器，有些是普通水壶，有些像是虚无缥缈的蒸汽团，有些是翻滚旋转的嵌套涡轮，还有些则更像是来回往复运动不休的复杂活塞结构。

　　而如果把苏逸杨的心象世界/个人真实比作容器，那么他的容器就像是一层柔韧而富有弹性的膜。这层膜上面承载的水会凝聚成水珠，在膜上压出一个个凹陷。水珠越大，压出的凹陷也越大；当较小的水珠在靠近大水珠时，便会顺着重力滚落到后者凹陷里，就像是被吸走了一样；如果两颗大小相近的水珠靠近，在彼此的凹陷影响下也会顺着重力朝彼此靠拢，最终汇聚成更大的一团。

　　随着越来越多的水顺着网络来到苏逸杨的容器里，被过滤为水滴和水汽，原本就存在的水珠便趁着这个时机快速膨胀，增长的质量让它们压出更大的凹陷，吸引来周边更多的小水珠，最终呈现出滚雪球般的增长循环。

　　随着水越积越多，小窝变成了小坑，再变成深坑，原本的膜在挤压下凹陷得越来越深，足够深的凹陷又会更有效率地聚集更多的水，其中增长最顺利的几团水最终形成了几个幽深的大洞，任何靠近的其他水滴都没有办法逃脱，只能被拉拽着坠落。其深度最终逐渐超过了整张网络里的最低点，并最终导致整张网络都受到牵连。

　　当苏逸杨的膜凹陷取代几个预设的池塘，成为整张网络里的最低点，整张网络里所有的“水”由于某种和现实物理类似的连通器效应，都开始朝这里倒灌，在这个坑洞被填满到和其他容器齐平之前，这种倒灌都不会停止。

　　然而遗憾的是，更多水的灌注只会进一步加剧深坑的成长，让这膜凹陷得更深。

　　于是整张【升格】网络开始逐渐失衡。

　　苏逸杨的节点像是成为了无底深渊，狂暴地抽取着整张网络里的全部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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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松时代广场，地下停车场G5】

　　随着三名刚刚晋升而来的战略级异能者实验体合力发动自身的超能力，空气中出现了水纹般的波动。这种波动被局限在一个圆柱形的区域中，刚好将所有排列好的车辆、设备和人员都容纳在内。

　　站在区域边界，边界内外的事物虽然看起来相距不过咫尺，但实际上已经逐渐被某种奇妙的方式完全隔绝，相互独立开来。就像是被切了一刀的蛋糕，虽然在蛋糕块被取走之前，刀缝两侧看起来暂时紧贴着，但是其间粘粘的部分已经被割断，只需要一个最后的“拉力”就能够让两者轻松分离。

　　然而，进程就在这里出了问题。

　　连续三分钟过去了，本该发生的时空转移依旧没有发生，就像是切割后迟迟没有被取走的蛋糕块。随着时间一秒秒推移，甚至就连空间的区域边界也有了重新粘接的趋势。

　　仪器前的老者已经无法保持淡定的态度，周围的几名白大褂更是因为系统的异常满头大汗。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老者相当恼怒。

　　“...预估的......能级不够......”

　　“能级不够？现在你们告诉我能级不够？我们各项计划紧锣密鼓筹划了这么多年，聚集三个国家和整个教会的人力物力，集海外诸多侨胞和间谍的技术和资金支持，凑够了三十万名自愿和非自愿的异能者作为消耗，就为了能强行堆出几名战略级异能者，结果在最后这个时候，你告诉我预估错了？”

　　“不......不是预估出错，整个网络在设计时甚至为了应对可能的意外留出了冗余，支撑5名Level 5绰绰有余......肯定是哪里出现了新的传输瓶颈，只要修复、修......”

　　略微有地中海迹象的研究员盯着屏幕，说话的声音都放缓了。

　　“不，也不是传输瓶颈......这个反常流动......应该是是异能类型的转换出现了异常......”

　　“异能转换？这种东西不应该测试完再部署吗？”

　　“这个......之前2号和3号实验体情况不稳定，所以临时放弃了异能的动态转换类别，两人都只固化了单种异能，我们就没有能对异能转换做完全测试，只做了基本的调试。时空类异能又是特殊的异能类型，没有想到转换加强的时候出现了意外......我们保证尽快排查......”，研究员脸上的汗更多了。

　　“I1-15节点都是正常的，O1、O2、O3、O5输出节点开始出现了逆向输能反应，M1、M2、M7-M25都有输能异常，M…..M6…..M6在成为最大的输出节点......就应该是M6的问题......”

　　“那就把M6切断。”，老者发号施令。

　　“好像，切不断了......我们只能在网络循环搭建成型前做布置，网络成型之后，我们的设备也只能做引导调控，没有办法再强制扭转其走向，或者强制干涉其运作......要排除节点，除非物理切断所有M6的设备的连接，强制让它脱离网络来止损......”

　　“那就物理切断！”

　　“是！呼叫M6，收到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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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此刻，最慌张的就是M6中转节点的负责人。

　　他一直以来都掌握着M6节点的第一手数据，监控着能流在这个节点的变化。所以他比地下停车场里忙于应付长官的输出节点负责人，更早注意到自己这里的异样。

　　M6节点好像在反向抽取整张网络的能流。

　　他在被联系前就尝试了各种辅助性的限流措施，但是都如同螳臂当车般在汹涌的能流面前没有效果。

　　他果断地开始逐个排查M6节点的所有个体，并且锁定了标号“2176”的舱室。他本就有着壮士断腕的决心，而来自上级的命令也和他本人的想法不谋而合，于是他快速把其他个体做好切割，抓住了连接2176舱室的管线，奋力一拔！

　　危急的情况和来自上级的催促带给他极大的压力，让他没有余裕像平常那样做出冷静周全的考虑，下意识地忽略了一些可能的风险——当电网中的高压输电设备出现故障，冒然接近都可能伴随着如跨步电压之类危及生命的危险；而他想要暴力截断的，却是能够诞生多名Level 5战略级能力者的【升格】网络，危险程度比电网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在用力的那一刻，莫名的恐惧让他突然感到汗毛倒竖，但是却已经来不及抽手。紧接着，迎接他的不是危机解除后的平静，而是能量流动面对挡车螳臂的宣泄，是空间的震颤，以及无定形的能量骤然释放转化为电能和热能后带来的剧烈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