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 困境

【学园都市，「Item」据点】

　　这是一间豪华套房的客厅。

　　带着漂亮纹理的实木地板被擦得明亮而光洁，从沙发、茶几到旁边的矮柜都有着风格统一的云卷形状支撑脚和复杂的雕纹装饰。头顶的水晶吊灯经过精心设计，光线在不断折射后能够提供足够均匀的照明，不会在任何角度感到刺眼，同时尽可能保持水晶灯上无数水晶颗粒晶莹剔透的美感。

　　L型的吧台后面是精致的酒柜，各种品牌的美酒摆满了一整面墙。但是穿着超短裙、露出白皙长腿的波波头少女来到吧台后却无视了这些名贵的酒，而是走到冰柜里面，拿出了一桶普通的哈根达斯冰淇淋。

　　绢旗最爱举起这桶冰淇淋向远处坐在长沙发上的两名同伴示意，但是同伴们各自朝她摆了摆手，于是她只给自己从消毒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水晶小碗，给自己盛了两个硕大的冰淇淋球，走回到沙发旁坐下。

　　房间里重新陷入了沉默。

　　绢旗最爱翘着二郎腿若无其事地吃挖着冰淇淋吃；黑色小西装、红格子短裙、戴着贝雷帽的芙兰达摆弄娃娃里炸弹的电线；粉红色运动服的泷壶理后在阅读文件；角落里的滨面仕上则拿着手机不断滑动着屏幕......

　　虽然看起来大家都只是在各自忙碌，但是所有人都不是很专心，不时就会将视线投向里面漆黑的房间，望向房间里屏幕灯光下那个窈窕的剪影。

　　她们担忧的原因很简单：自从昨晚战败后，作为「Item」的首领，麦野沈利已经在放映室里待了一整个晚上了。

　　她所待的放映室其实是豪华套房配备的私人影院，因为那里的单人沙发比较宽敞舒服，所以很多时候也被用于进行「Item」内部的会议。宽阔的电影屏幕用来投影文字和视频资料、播放幻灯片很方便。

　　麦野沈利自昨晚起，就一直窝在房间里面循环播放和翻看与【深空】苏逸杨有关的情报。其中有昨晚泷壶理后藏在远处用摄像头记录的战斗录像，还有来自暗部情报部门搜集的其他资料。这些资料本就很简短，而她则翻来覆去地看了不知道多少遍。

　　昨晚战斗结束回到基地后，暗部通过秘密线路联络了她们，但是麦野沈利也完全没有理会，最后还是芙兰达勉为其难接听了电话。暗部的联络人向她确认了「Item」的损伤情况，同时警告了他们不要再对苏逸杨进行挑衅或者报复，但是等芙兰达小心翼翼地把这段消息转达给麦野沈利时，麦野沈利依然充耳不闻，直接把芙兰达当成了空气。

　　芙兰达显然感受到了麦野沈利沉默中蕴藏的惊人怒火，她甚至觉得自己如果敢多嘴一个字都可能会被直接杀掉，所以她根本没敢问麦野沈利的回复，只是战战兢兢地转达完消息，就像是小鹌鹑一样退了回来。

　　这段时间里，本就文静寡言的泷壶理后变得更加沉默，就连队伍里最为我行我素的绢旗最爱也显得比往日低落。

　　当放映室里传来投影屏被收起的电机嗡鸣，以及麦野沈利收拾资料纸张的摩擦声，所有人都将目光投过去。

　　麦野沈利相当粗暴地将资料夹往桌子上一丢，大步走了出来。她此时手臂上还有绷带，额角有一块以井字形胶布固定的白色纱布，脸颊侧面还有几张创可贴，看起来略有些滑稽，但是搭配上她冷冽的表情和眉眼间满溢的压迫感，则让客厅里的女孩们完全笑不出来。芙兰达小声询问：“麦野，我们接下来.......？”

　　“放假，直到我召集你们为止。”

　　麦野沈利甚至没有多看她们几眼，就这样摔门而出。

　　芙兰达本想提醒她，暗部的联络人刚刚发来信息，给她们安排了新的任务，还有几个第三方的中介联络人介绍了报酬丰厚但时间紧急的工作，但芙兰达看着大步流星朝着门外走去的麦野沈利，吞咽了一下口水，还是识趣地把这些话都咽了回去。

　　========================

　　摧毁了最关键的设备和资源后，御坂美琴回归到了往日的校园生活当中。

　　她每天继续在学校里上课，放学后相约初春和泪子去餐馆聚餐、聊天、尝试新的甜品——她几乎觉得自己就要回到往日舒适惬意的生活节奏中，直到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那个下午的天气很好，阳光很明媚，温暖的阳光驱散了冬天的寒冷。她路过公园时，在她经常光顾的售货机边，看到了那个让她观感很复杂的刺猬头正对着售货机唉声叹气。

　　御坂美琴幸灾乐祸地对这家伙被吞币表示嘲笑以后，不无炫耀地用招牌回旋踢外加一点电磁系异能的小技巧，让大量的罐装饮料从出货口掉了出来。

　　实际上，自动售货机从机械结构、元器件结构到程序逻辑，其复杂程度都绝对无法与她不久前入侵过的中控电脑相比。以她的电磁异能操作能力和对电子系统的熟悉，不论是蒙骗识别系统结构，让它识别不存在的纸币进行购买，还是驱动电机精确吐出想要的饮料，其实都轻而易举——

　　但是她自己或许都没有意识到，每当面对上条当麻时，她总是变得比平时更加容易情绪激动，下意识地就不愿意思考太多、也不会盘算着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甚至有几分故意任性的成分。

　　于是，在她粗糙而暴力的手法下，售货机接连吐出来大量品种乱七八糟的饮料，警报也被触发了。旁边的上条当麻不得不一边抱怨，一边勉为其难地帮御坂美琴分担拿到的饮料，两人一起逃跑，躲避自动巡逻警备机器人的追捕。

　　就在两个家伙躲在隐蔽的长椅旁瓜分罐装饮料的时候，御坂美琴再次遇到了自己的克隆体。

　　于是她所有美好的心情都被毁掉了。

　　御坂美琴无暇顾及瓜分饮料的事情，拉着御坂妹妹跑到角落，小心翼翼地试探询问她的来历和情况。

　　御坂妹妹的回应不出所料，她报出一系列代码，要求御坂美琴进行项目权限的验证。然而当御坂美琴试图用此前数次潜入获得的密钥和识别码来验证时，却只得到了验证失败的消息。唯一有效的信息则是这只御坂妹妹的自称，她自称为“御坂LB00036”——不论是这个“LB”的字母起始，还是很小的数字，显然都和她此前致力于摧毁的那个研究项目有所不同。

　　或许这是之前那个项目的重启，或者某种借壳转生，又或者这真的是另外一个全新的利用克隆体御坂妹妹的项目，但毫无疑问，这些都属于她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御坂美琴其实很清楚，即便她摧毁了几乎所有的服务器，项目组也大概率在其他地方留有关键文件的备份；即便她摧毁了大量关键设备、实验材料和中间产物，如果项目组怀揣足够的决心，重头再来也未尝不可。

　　不过，任何科研项目的经费都是有限的，项目验收者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御坂美琴在一开始，就只是寄希望于能够靠人为破坏设施的方式，尽量毁掉已有的成果、消耗项目经费、拖垮项目的进度，最终逼迫这个研究项目中途夭折。

　　但是现在看来，这样的努力终究还是失败了。

　　她或许需要更换自己的策略。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是需要想要先搞明白这个新的项目是怎么回事——利用御坂妹妹克隆体的研究项目究竟还有多少？“LB”的编号前缀是什么意思？以及，这批以“LB”前缀编号的御坂妹妹，是否也将迎来和上批御坂妹妹类似的悲惨结局？

　　=======================

　　御坂美琴又开始在白天和夜晚双线作战。

　　她在夜晚潜入进出口的边检处，拿到了各种药品在学园都市的入境记录。她在此前的设施捣毁行动中获得了复制御坂妹妹需要的培养液的配方、需要进口的培养舱配件、还有其他原材料等等，她获得边检处的出入境货物名录后按图索骥，很快重新找到了负责这个全新秘密研究项目的关键协力机构。

　　她再次进行潜入，利用对电磁的绝对掌控和对电子设备的干扰技巧，盗取了大量的关键文件。

　　然而这次她遇到了和之前不同的困难——新项目组似乎没能来得及更新大楼的安保系统，但是却更新了文件的密码系统。

　　此前的重要文件加密，是利用了类似SRP-protocol的设计。他们在服务器上只保存加密文件而不存储密码，所以哪怕服务器里的所有文件被盗取，缺少解密密钥的话这些文件也只是一串没有意义的乱码。而有权限的密钥被拆成两半，较长的一半存储在研究员随时很佩戴的半电子-半机械结构的手环里，较短的一半靠研究员自己记忆。

　　御坂美琴此前是通过光学易容，接触了其中一名研究员，在接触中利用电磁异能拷贝出电子设备存储的信息；利用电流分析出机械存储结构，反向解析出机械结构所存储的部分信息。两者相组合得到较长部分的密钥；至于记忆在大脑中的密钥，由于研究员的记忆力限制，这部分密钥注定不会很长，所以她是利用超算以暴力枚举法破解的。

　　但是这次的密码则利用了类似密钥分享的机制（类似Shamir Secret Sharing），需要凑齐任意五个人的密钥才能够解锁信息。

　　这种密钥分享的核心原理其实非常简单：

　　已知两个数据点确定一条直线，三个数据点能够确定一条二次曲线，四个数据点确定一个三次曲线......那么我们如果想要加密必须n个人同时在场才能解密的信息，就可以把真实的密钥设为n-1维曲线的参数，然后给任意数量的人每人分发这条n-1维曲线上的一个点，这样至少需要n个人在场，向其中输入任意n个数据点，才能求得这条曲线的完整方程，再从求得的参数中拿到密钥完成解密。

　　在类似的密钥分享机制下，每个研究员需要记忆的密码部分依旧很短。但是因为需要找齐五个人才能凑出真正的密钥，这不仅增加了御坂美琴接近研究员并破解手环信息的工作量，更重要的是极大增加了她用遍历法暴力破解这部分被靠脑力记住的密钥的难度——

　　在不考虑捷径的情况下，每当密钥长度增加一个比特，暴力搜索的工作量都会翻倍。而现在分别记忆在员工脑海里的信息总长度翻了五倍，想要在短时间内暴力破解变得的几乎不可能。

　　御坂美琴知道，这件事情或许还有其他迂回的手段......但是她心情烦躁之下，已经没有耐心再做那些复杂的筹划。

　　要是能够直接拿到密钥就好了。

　　一筹莫展的御坂美琴迷茫地看着平板电脑里宛如乱码的加密二进制文件，不由得回想起了不久前的经历——她陪苏逸杨接待【矩子】的时候，代表团里某个工作人员的电脑中了勒索病毒，这个病毒本加密锁死了电脑里的全部文件，需要支付比特币给黑客才能得到解密的密钥。而【矩子】利用他异能的特殊性轻易地直接破解掉密钥，把文件解密恢复了出来，这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要是能请求【矩子】帮忙的话……

　　想到这里，御坂美琴甩了甩头——既然已经决定自己解决这件事，就不应该再擅自把别人牵扯进来；但是她随即又意识到，苏逸杨之前为了救她和麦野沈利发生了战斗，其实已经被卷进了这个事件里。

　　“真是难办啊......”

　　御坂美琴扒在天桥的栏杆上，看着下方来往的车流，视线慢慢上移，越过被高楼大厦镶嵌得参差不齐的城市天际线，望向被夕阳染成一片橙红色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