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边境检查

傍晚的街道上，行人密集。刚下班的白领拎着公文包来去匆匆，从课程中暂时解放的学生三两成群叽叽喳喳地路过。三两成群的大概会相约去ktv唱歌、去酒吧喝酒；倚靠在一起的情侣可能相约共进晚餐或者看场电影；哪怕是形影单只的人，身上也透着一股从课业或者工作中解脱的轻松劲。

　　对于许多普通人而言，每天上班上学都是彻头彻尾的煎熬。只有在每天下班放学后的夜晚，才是属于他们自己的时间；只有在这段时间里，他们才真正地活着。

　　随着天色渐暗，路灯和商场店铺的霓虹灯渐次亮起。这些绚烂闪烁的灯光，标志着都市人丰富夜生活的开始。

　　如果将视角拉远，就能够看到黑暗的大地上那点点灯光勾勒出城市的轮廓：商业街那里灯光色彩最绚丽也最密集，居民区则略微单调稀疏，废弃厂区则相当昏暗，一条条交错道路被路灯点缀成光带，把不同城区串联在一起。

　　若将学园都市视作胎儿，那么这一栋栋灯火通明的建筑就是活跃的细胞，一条条道路则是血管，而在学园都市外围，越过边境延伸向外的道路，则是为婴儿输送营养的脐带。这脐带在边境围墙边的区域淤塞出几团格外明亮的地块，让人联想起像是血管上长出的肿瘤——这里就是学园都市的出入境边境检查处。

　　学园都市每时每刻都有海量物资流入流出，边境检查处也24消失轮岗忙碌不休，在大多数都市人已经开始放松和娱乐的时候，这里依然保持着紧张的氛围。

　　在172A边境检查办公室的角落里，初来乍到的员工良叶幸太复查着货车审查序列的结果报告和序列安排，这其中很多信息都是系统自动生成，而他需要复查并且选出有问题的做出处理。

　　虽然前辈交待他主要注意红色警告信息，但是眼前有几条黄色提醒信息里的内容又让他有些担忧，最终犹豫再三，还是拿着平板电脑找到了资历更老的指导者那里：

　　“那个...前辈，这些信息都是黄色的提醒，但是我看提醒信息里似乎写得比较严重，我们要不要处理，还是就这样放着可以......”

　　头顶毛发有些稀疏的资深员工长门健一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接过平板电脑：

　　“我看看，首先，这种表格信息不全的提示，基本都可以忽略。去年报关表格更新了很多额外的条目，但这些条目的填写要求和标准又语焉不详，大家就弄不明白该怎么填，于是交表格的瞎猜着随便填，我们也弄不清楚怎样算合规，最后就只能随便审。所以目前一般只要其他关键条目齐全就没问题...”

　　幸太擦了擦汗，对于这种模棱两可的操作让他非常忐忑。但他只是个职场萌新，前辈说啥就是啥。

　　“那这些‘配套文件缺失’的呢？”

　　“T-1099表格缺失是没问题的，这个表格里的信息和新推出的I-23表格基本重合，10月份起就会由后者完全替代前者。虽然现在T-1099理论上还没有废止，算是需要的文件，但是实际上这个表格的办理部门却已经停止接受申报了，所以其实这时候根本没人能拿得到这个表。我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卡这个表的话，一大半的进出口货物都要卡住......”

　　幸太擦了擦汗，“这...真的没问题吗？”

　　前两天的入职培训时他刚被灌输了所谓学习边检人的负责精神，大腹便便的领导在视频里反复强调要严格执法、不打折扣、明察秋毫；结果入职第一天就被告知要灵活执法、模棱两可，顿时整个人都感到微妙的蛋疼。

　　长门健一抹了抹头顶稀疏的毛发，瞥了一眼旁边忐忑的年轻人，那种好为人师的瘾就上来了，于是拿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油汗，端着咖啡杯就开始老气横秋地指点江山：

　　“不然呢？还能怎么办？上面一拍屁股决定了不合理的政令，但出了错担责的又是我们，那我们又不能让上面改，当然只能勉强缝缝补补维持一下。”

　　“有些靠祖辈余荫混上去的官员啊，不理解复杂系统运行的困难，喜欢自说自话地制定计划，要求令行禁止、绝对执行，却又没有准备任何调整反馈渠道。好像总是默认所有人力物力都能瞬间备齐、所有前期规划都完美无缺，默认不需要任何反馈应急调整，觉得这就叫雷厉风行。”

　　“但是呢，面对复杂的系统，有时候政令就是没办法面面俱到，就是会遇到没有详细预案的各种问题，有时候执行机构没搭好、执行人员也还没有落位，再强要严格推行很容易让整个系统卡死。尤其是，有些人喜欢严格审批、环环相扣，结果一出问题，就是A等着B出证明，B依赖C批条子，C等着A盖大章，执行体系直接锁死，待解决的问题只能原地爆炸。虽然说令行禁止是好事，但如果这个‘令’本身不完善，又没有好的反馈纠正机制，越令行禁止，就只会越僵化，我们除了灵活执法又能如何呢...”

　　长门健一喝了口咖啡，一副润润喉咙准备继续侃的架势。

　　幸太额头的汗更多了，他觉得这前辈再长篇大论下去能叨叨一整晚，赶紧趁着这个间隙接住话头转移话题，“前辈说得很有道理，我明白了。不过这里有条提醒，我还是不太确定怎么处理...”

　　“这批人拿着SE-006特殊入境许可，这个特殊条例里有人数限制，但对所能携带的物品只用了‘相应’、‘少量’的形容，但没有数额限制，他们带的物资和设备却足足装了二十辆车，这已经够得上‘大额’级别，需不需要额外的手续......”

　　地中海男人终于皱了皱眉头，把详细报告点开查阅。

　　特殊条例入境许可证的发行方是警备局总部，理由是联合反恐演习，而入境人员的附属单位却不是东瀛警方或者其他国家的部队，而是著名的武器安保公司贝斯特熔核旗下某个没听说过的部门。

　　“在演习中要测试武器吗？”

　　他嘟囔了两句。

　　特殊入境条例赋予了三天的提前量，这批人却偏偏卡着最后一个小时才进入学园都市。长门健一挠着头来回翻看着各种文件的盖章单位和理由阐述，又看了看文件抬头处紧急程度的标识，最后再次找到SE-006的具体规定仔细检查，最终摇了摇头。

　　“既然特殊入境条例没有设严格的数额上限，那就默认没有上限，我们也没有理由拦截。而且这个特批文件紧急程度很高，我们这样操作完全合规，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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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园都市，26D货运关口。

　　边检人员拿着平板电脑，翻看着表格：“农产品、粮食......也是332-N港口和沙漠绿洲号远洋货轮，你们和前面这二十辆车是一起的？”

　　狗鼻卡车前的司机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是不是，我们只是货物来自同一个港口同一个货轮上，又恰好一起过边境检查。但我这车和后面八十车都是农产品，完全是不同的生意。”

　　边检人员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只是顺口询问。一般而言哪怕是同船的货物，如果品类不同一般也会有不同的去向。两批不同种类的货物在东京湾卸货之后，恰好都要运往学园都市，又恰好排在同一个货运关口先后入关的情况，其实是比较少见的。

　　货车司机按照规章把后面的货箱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排排像是金属棺材般的特殊仪器，上方有这玻璃窗口，侧面有着交错的管道和最前端的庞大仪器相连，仪器上方有这密密麻麻的复杂仪表，旁边厢壁上还整齐固定着两排储液罐。

　　检查官看着货厢内，突然觉得精神有些恍惚，但很快甩了甩头重新清醒过来。

　　“嗯，农产品，袋装的Russet Burbank烘烤用马铃薯，文件齐全，税务申报合规，予以通过。”，说着他在平板电脑上的农产品-马铃薯的审查项后面打了个钩，然后在右下角签上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