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 代号

苏逸杨在一间小型会议室里见到了和他接洽的华夏官员。

　　那是一个看起来非常干练的男人，五官冷毅，头发剃得短且整齐，身上穿着没有任何肩章的军装，虽然着装和神情都显得放松随意，但不自觉保持的笔挺坐姿，依旧留有军队出身的痕迹。

　　苏逸杨本来还在猜想前来的会不会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上来就给他反复强调领会陛下精神、勇于为陛下奉献、为国家振兴添砖加瓦之类的官话套话。他甚至做好了一边听车轱辘话一边神游天外的准备，但是眼前这位干练的气质和炯炯有神的眼睛让他打起了精神。

　　“你好，我是赫景平，来自国家安全局异能者管理局第五科，在这里先恭喜你晋升战略级能力者。”

　　男人上前来和苏逸杨握手，手掌非常有力，但是说话态度倒是显得和蔼而放松。

　　“这次见面并不是非常正式严肃的那种，没有必要觉得拘谨。”

　　“虽然理论上第一次会面也应当正式严谨，要展现大周威严，尽力传达、反复强调陛下的指示和精神，甚至按照新修订的规章，我需要给你灌输这么厚的忠君爱国宣传材料...”，他说着扬了扬手里的一大沓纸，然后甩到一边，“但是我们实际做事的一般都会省略这个流程，这些宣传材料就留给你等有空的时候再去读——如果你真的有这个兴致的话。现在我们直接跳过这一步，来谈谈更实际的问题......”

　　赫景平对于类似的工作颇有经验。

　　慷慨激昂的演讲能激起暂时的情绪，润物无声的宣传能够让观念悄然渗透，但是冗长无聊的赞歌颂唱和空话复读只能起到催眠效果，浪费彼此的时间。

　　赫景平是一个相当懂得灵活变通的人。他觉得相比于死板地完成上面充满形式主义的指示，更高效的做完该做的事情，然后和新晋的战略级异能者搞好关系才是对于国家和他个人都更有利的选择，然后他就真的这么做了。

　　在执行中跳过麻烦的冗余环节的事情已经成为他和他同事的习惯，早就轻车熟路。他所在体制内大多数的领导都是典型的“唯上主义”，只要不出乱子，就永远不会关注下层工作人员执行中的细节。

　　至于上司心心念念的所谓传播陛下精神的必要流程和具体指导指示——赫景平和他的大部分同事其实也不是很在乎。

　　那群身居高位的二代们如今年纪已经不小，外表上看起来老成持重，履历上看起来经验丰富，又掌握着重要机关，很容易让外界觉得他们定然深谋远虑运筹帷幄。但是实际上，他们在庙堂之上坐得太久，根本不清楚下面实际的情境，疏于进行实际考察，懒于监管细腻政策的执行，大多数时候仅有的本事就是把不切实际的需求强加给下属，或者推行简单粗暴的一刀切懒政。

　　老肉食者们为数不多的才智全都被用于迎合更上级、表忠心、左右逢迎拉帮结派、甩锅等事情上，实在很难指望他们能做出多么高明的决策，能够当好吉祥物就算是谢天谢地——所以对于不合理不必要的形式主义要求，赫景平和他的同事们都是嘴上答应，实际上只当是放屁。

　　“真正有意义的事情就三件：是确定你作为战略级能力者的代号，告知你关于战略级异能者之后的待遇和责任，还有就是讨论你未来的安排。”

　　“当然，我只是进行前期接触的，除去异能者的代号之外，后面两项的具体敲定和实际落实需要比我更高层的大人物进行见证和决策。我只是先来聊一聊传递消息，同时负责弄清楚你大致的意向。”

　　赫景平掏出一个文件夹。

　　“先来说说代号的事情。”

　　“战略级异能者都会有代号，最早是为了掩藏真实姓名的需要，但现在已经成为了某种国际惯例。国家这边，希望你的代号能够遵循我国其他几名战略级能力者保持的命名传统，使用两字的中文代号。目前将你的代号暂时定为【深空】，此外还有一系列备选代号。”

　　说着他递给苏逸杨一张记录着各种备选代号的纸张，上面还有【繁空】、【湮星】、【暗幕】等各种备选代号。

　　“如果你对代号不满意，可以申请更换，在正式公开之前都有修改的余地。如果你坚持要自己起一个，也是可以的，只是需要填好几张表，还要写文章阐释为什么新的代号更恰当，要走一个比较麻烦的审批流程。具体的审批流程我稍后发给你，要不要换代号你可以回去仔细考虑，但是尽量要快。”

　　“国际交流的主要语言还是英语，所以还需要一个额外的英文代号。英文代号不见得需要和中文代号匹配，就像【神笔】的英文代号就是dream-sewer，也就是织梦者。这个是可以自己起的，当然了，不要使用一些过于搞怪或者有碍观瞻的名字，否则上面也是不会通过的。”

　　苏逸杨接过英文代号的备选名单，看来看去却都觉得不太行，【Darkside（暗面）】、【Light-Annhilator（光芒湮灭者）】、【Mass-Effect（质量效应）】之类的也就罢了，其中还有一个是【Deep-Dark（深黑）】，看到这个代号的瞬间苏逸杨脑海里顿时浮现出戴着黑色头套满身肌肉的壮汉形象。

　　苏逸杨在上初中时曾经认真考虑过，如果自己有一天晋升战略级能力者之后到底该用什么代号。不过他自己也知道希望渺茫，只能做个念想压在心底，然后随着现实捶打逐渐消散。

　　时至今日，自己真正晋升为战略级能力者之后，对于代号的事情反倒不那么在意了。但是他还是决定使用当初做白日梦时给自己取的代号作为英文代号，虽然这个代号不够霸气威武，也没有什么逼格，但权当是自己圆梦后为当初的幻想留个纪念。

　　“中文代号就先不改了。英文代号的话......我想叫Star-Strummer，也就是弹奏星星的人。我的个人真实/心象世界是星空，投影出来变化多端的引力场都来自于星空中的星星，当我的引力场不断随心意变化，就像是在弹奏星辰——说起来这个代号其实是我初中时起的，只是当时也没想过竟然真的有化为现实的一天。”

　　“嗯，听起来还不错。你就把刚才这段话扩展一下写成文章，填到表格里交上去，应该是能够通过的。而且你的英文代号和【神笔】的英文代号格式一致，这其实是加分项。”

　　提到【神笔】，怀念的情绪在赫景平眼中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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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说战略级能力者的待遇和责任吧。”

　　“总体而言，并没有什么令人意外的部分。国家会给予你各方面的保障，衣食住行都有补助，你的家人也会被妥善安置并且配备安保，避免被不法分子挟持；而你需要在必要的时候为国家效力。”

　　“具体细则很多也很杂，我说了你估计也记不住，所以把文件发给你，等你回去慢慢读，有任何疑问或者额外的要求都可以找我......”

　　“其中比较重要的其实是身份保密性的问题，是否将真实身份公开，会影响你所获得的待遇和需要担负的责任。”

　　“如果身份公开，意味着你在未来会被公开授予正式的官职，获得更优越的待遇，拥有更高的地位，你的家人和你自己都会受到更严密的保护。但是也意味着你需要像【神笔】那样作为国家门面在各种场合露面，镇守一方作为明面上的威慑力量。”

　　“个人生活上，公开名姓也是有代价的——属于平凡人的宁静生活从此与你无关。”

　　“你应该慎重考虑这件事，尤其是要不要再近期公开身份。”

　　“你已经成年，但暂时依然还是学生，所以面临的情况会格外尴尬。一旦你是战略级能力者的事情被传开，会有很多人恭维你，主动成为你的朋友，但是你很难辨别他们是否真诚；会有人刻意接近你，而你很难辨别是否怀揣功利之心；你走到哪里都会被围观，很难再享受平凡人的安宁；数不清的媒体、狗仔、间谍会全年无休地试图接近你，在你身上扒出大新闻......”

　　“这些，你都做好准备了吗？”

　　“所以我个人的建议是不要选择公开身份，至少在毕业前不要，这也是你的老同学【矩子】所做的选择。”

　　坦诚地讲，苏逸杨内心深处确实怀揣着想要站在舞台中央接受世界注视的虚荣心。正所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苏逸杨心底也有那种想向外界宣布“我现在是战略级异能者”然后接受关注与喝彩的欲望。然而事到临头，他却并不打算迈出这一步。

　　御坂美琴曾经悄悄抱怨，大家因为她的身份经常对她报以过高的期待，这带给她不小的压力。而苏逸杨或许也会面临类似乃至于更胜一筹的压力。

　　赫景平所说的情境则是额外的劝退因素——苏逸杨隐约觉得，自己或许不会适应或者喜欢成为公众人物的感觉。

　　“如果选择将真实身份保密。虽然待遇不如前者，但是承担的责任会更少，会获得更高的自由度，日常生活和不会受到名声的影响。不过这也意味着你需要尽量少地以战略级异能者身份活动，甚至需要向部分同学保密，部分知晓你战略级异能者身份的人也需要签署信息不扩散的协议......”

　　苏逸杨想了想，“我应该会选择隐藏身份的。”

　　他做出这个选择固然是因为他不愿意承受纷纷扰扰的外界压力就为了满足虚荣心，而另一个原因是——公开身份这种事情，是不需要着急的。

　　如果选择暂时将身份隐藏，等他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备，随时都可以公开身份，踏进聚光灯下；但是一旦选择公开，如果事后被公众关注的压力压得不胜其烦，却没有回头路可走。

　　“看来你已经有了一些想法。不过这件事不着急，你可以先把资料带回去仔细读一读，想一想有什么额外要求，然后和父母商量商量再做决定，也可以咨询【矩子】——不过他这段时间很忙，可能完全抽不出空来。”

　　“之后的时间，我们可以聊聊最重要的事情，你未来的去留。”

　　“放轻松，确实只是随便聊一聊。除非进入战争状态，战略级异能者一般都拥有比较高的自由度。这也算是国际惯例了。自从Level 5【流光】苏珊•邦巴迪安叛离阿美利嘉州联邦，各国都调整了对战略级异能者的待遇和管理政策，各国一般都不会强迫战略级异能者做他们不愿意做的事情。对于你未来的安排，自然也会考虑到你本人的想法和意志。”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应该还是想在学园都市完成学业的吧？”

　　“你应该已经意识到了，晋升战略级异能者之后，你在学园都市的身份变得有些敏感和尴尬。毕竟，我国和东瀛虽然维持着正常的邦交关系，但并不如何亲密，一个有着华夏国籍的战略级异能者在东瀛长期驻留总是不那么让人安心——甚至可能如鲠在喉。”

　　“你可能会担心国家会不会强制把你召回，或者学园都市会不会以柔和委婉的手段将你劝退遣返。事实上，双方的高层此前各自都对此有过激烈的争论。但是后来我们的领导层和学园都市理事会以及东瀛内阁在暗地里做了一些交流，而最后商议决定的结果是——不会，除非你自己想要放弃学业提前归国。”

　　“这里面有一些……特殊的因素和考量，这也关系到你如果选择留在学园都市，将会在这里扮演的角色和需要发挥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