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 失去“方向”的一方通行

御坂美琴和一方通行的战斗，就是她不断试错、寻找破绽的的过程。

　　她最初的试探是电网和毒气。

　　当时一方通行的应对方式是在体表的反射壁之外，生成了范围更大的第二层反射壁，在两者之间撑出一小片空间以容纳洁净的空气。他利用外层反射壁弹开了靠近的气流，而压缩的空气形成额外气体壁垒则对外界的毒气做出阻隔，这让他在电网之中也能够不受毒气影响。

　　但这样是不可持久的。

　　因为气罩内的空气有限，如果等到氧气耗尽他依然会陷入绝境；如果他想要破坏电网，也很难依靠反转电流方向达成目标，因为这里的电流本就是混乱无章的，电流的方向改变完全不重要，只要御坂美琴不断创造新的电流，氧气和氮气就依然会被不断电解；如果他想要吸纳更多气体进入电网，所有气体在穿过电网的过程中也会被电解生成毒气；如果他想要突破冲出电网，也不那么容易，因为电流的速度是光速，而他移动再快也不可能比电流更快，御坂美琴完全能够不断移动电网，确保将他永远笼罩在内。

　　最终一方通行之所以能够轻易突破电网，其实是御坂美琴主动放他离开——御坂美琴这样做的理由是一方通行突破电网时展现出的加速度。

　　一方通行的加速性能其实依然不足以逃脱电网的追踪笼罩，但正如之前提到的，他的加速能力至少是要超过御坂美琴的。如果御坂美琴不撤去电网笼罩，一方通行完全能够靠机动性优势，带着电网逼近御坂美琴，这时如果御坂美琴继续维持电网，产生的毒气难免会开始对御坂美琴自己产生作用，那反而会让她作茧自缚。毕竟一方通行有操纵气流的能力，同处毒气环境下时肯定是御坂美琴更吃亏。

　　御坂美琴正是预见到了这样的情境，所以才放弃这种思路，任由一方通行冲出电网牢笼。

　　御坂美琴的第二次尝试就是针对反射壁。

　　考虑到一方通行在诸多资料和情报中都在异能运用上表现得粗糙而笨拙，她认为反射壁的机制中应该也有漏洞可钻。如果能够巧妙利用其中的漏洞，或许能够绕过，甚至反过来利用他的反射机制造成伤害。

　　常态下，反射壁紧贴肌肤表面，想要将异能直接作用于反射壁内意味着会受到身体内部AIM场的极大削弱，并没有太多意义；唯一的机会是他面对电网，为了保存洁净空气而将反射壁外扩的时候。但一方通行不知是出于谨慎还是习惯，在紧贴身体表面的位置保留了第二层反射壁，这种双层结构让御坂美琴的盘算落空。

　　除此之外，她在利用海量投射物阻截一方通行时也曾尝试反向利用反射壁——比如让物体在与反射壁接触时，突然获得向外原理的速度，在“反射机制”的作用后就会反而变成向内，从而突破反射壁地阻隔。

　　但是这种尝试依然是失败的。

　　因为一方通行的反射壁作用是瞬间完成的，所以并不存在让她“及时”扭转方向以利用反射机制的空档。在这个过程中最关键的物理量是位移——在物体触碰反射壁的瞬间，反射就会被触发；触碰反射壁的事件本身，意味着此时位移的方向必须是向内的；由于速度是位移对时间的导数，所以速度必然也是向内的；所以当速度被调转，速度方向必然向外，该物体的位移同样也会向外。

　　这其中缺少能让她操作的空间。

　　御坂美琴第三部分的尝试，是寻找到其他能够被她的异能影响，但操纵难度较大，使得一方通行那粗糙的【矢量操纵】暂时难以掌控的物理量。若能以此避开或者突破一方通行的反射壁，她就能寻觅到胜利的契机。

　　她本以为这件事非常困难，但是在之前试探反射机制过程中，她有了一个情理之中预料之外的发现——她所寻找的物理量其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一方通行既能够干扰洛伦兹力、库伦力等电磁相关的力，也能够对电场、电流密度等物理量进行干涉，造成了他能够像御坂美琴一样全盘影响电磁领域的假象。但是其中某个物理量似乎出于某些原因成为了其中的漏网之鱼：

　　磁场。

　　苏逸杨在和御坂美琴闲聊提到反射壁时默认其会反射磁场，但当时他只是信口而谈，没有深入思考，难免有所疏漏；而御坂美琴那时情绪低落，也没有察觉其中可能存在的问题。但现如今在战斗中她经过观察敏锐地发现了他对电磁场操纵中的些许不协调之处，经过后续针对性的试探，很快就确认了自己的想法，甚至她对这个现象背后的原因也已经有所猜测：

　　一方通行的【矢量操纵】就如同其最初自我介绍时所说，主要是针对“方向”的操作；磁场之所以例外，是因为磁场以及与之对应磁感应强度其实并不是通俗意义上的矢量，而是“赝矢量”。

　　这里需要略微解释一下什么叫做赝矢量——顾名思义，赝矢量和常规的矢量有些微区别，赝矢量虽然同样有大小和方向，但是与矢量不同，它在进行坐标反演时需要将方向反转。赝矢量的概念在讨论宇称守恒相关问题时经常用到。

　　众所周知，杨振宁和李政道在1957年因宇称不守恒的发现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而宇称是否守恒这件事，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如果将现实物理中的现象做一个镜像，与真实物理现象镜像对称的现象能否同样在现实世界中发生。目前已知弱相互作用力不满足宇称守恒，但其他三大基本力却是满足的。

　　所以如果某种电磁学现象在现实中发生了，那么我们放一面镜子在旁边，从镜子里看到的现象同样可以在真实世界里发生。

　　讲到这里，部分高中物理基础扎实的朋友们或许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那磁场呢？

　　如果我们在镜面前放置一根导线，电流方向朝上，按照高中物理教的右手螺旋定则，磁场从俯视角度观察应该是逆时针旋转；这时如果我们看向镜子，镜子里导线和电流在镜像对称后依旧是自下而上，然而逆时针旋转的磁场在经过镜面反射后，在镜像世界里会变成俯视角度的顺时针旋转，这就与右手螺旋定则给出的方向完全相反了。看起来镜中世界并不遵循现实物理规律，好像已经打破了宇称守恒？

　　可如果我们忽视掉磁场的镜像，只关注镜像世界中电场、电流等其他物理量，然后对镜像世界里除磁场外的一切按照真实世界的电磁学规律进行重新分析，并据此重新设定磁场方向，就会发现镜面世界里的受力、电流变化等一切现象都依然是符合现实物理规律的。唯独磁场被孤零零的抛离在外，做不到镜面对称，却偏偏又并不影响电磁规则的运行。

　　这其实已经能够说明某些问题了：

　　我们不妨将磁感应强度的方向粗劣地理解成某种人为构造出的中间指标，其方向并非自然而然就存在的，而是被人为强行规定的。磁场被我们使用右手螺旋定则规定方向，只是因为大家约定俗成使用右手坐标系进行叉乘而已。如果我们愿意的话，使用左手坐标系的叉乘其实也是完全可以的。

　　而如果使用左手坐标系进行叉乘，叉乘规则的改变将导致磁场方向发生反转，但是描述电磁学基本规律的公式却不需要任何改变，甚至不用添加任何负号。

　　如果要用比较夸张和吸睛的方式来形容这种特质，我们或许可以说——磁感应强度的“方向”其实是虚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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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正是由于赝矢量与常规矢量在性质上的差异，一方通行的【矢量操纵】至今依然没能将其纳入掌控。这导致磁场成为【矢量操纵】的反射壁中一个微小的漏洞。

　　这在平时的战斗中影响非常有限，因为单纯的磁场用处不大，磁场需要经过各种相互作用才能真正做功、造成有用的物理效果、并制造伤害。可是电场、电流、洛伦兹力、库伦力等物理量都作为常规矢量受到一方通行的影响，哪怕磁场不受其控制，真正作用为磁力时也会重新进入一方通行能够控制的领域；而且他也依然可以通过影响电场和电流来制造磁场。所以哪怕御坂美琴发现了这种漏洞，似乎也并不能直接扭转战局。

　　御坂美琴利用磁场的初次试探非常简单，她在一方通行附近的空间里重新生成了电流和变化的电场，然后将这些夹杂在不断飞舞的金属中，伪装成利用电流的轰击，同时根据一方通行的操作调整电场和电流的方向。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些电场和电流目标不再是牵制或者杀伤，而是经过恰当的排布，使得它们产生的磁场不再像往常那样彼此干扰抵消，而是恰好能在一方通行所在处进行叠加和加强。御坂美琴则会通过源源不断生成的电流和变化电场接力尽量保持这部分磁场的存续。

　　由于磁场并非是由御坂美琴直接产生，而是先制造电流和电场，再让磁场遵循现实物理规律从电场和电流中自然感生形成，所以这些磁场都是普通的物理现象，并不会被对手体内的AIM场削弱。

　　这种方式制造的磁场由于电流和电场的距离不够近，磁场衰减速度极快，传播到一方通行位置后强度已经非常低，只有5-6特斯拉左右。这个磁场强度只比医用核磁共振设备略强一些，在激烈的追逐和战斗中并没有引起一方通行足够的警惕。

　　磁场对人体的影响并不是立竿见影的。

　　如果是其他有经验的异能者，一般都知道静磁场蕴藏的危险，他们往往会在察觉异常的静磁场环境时尽量保持自身相对磁场静止，想办法用周遭材料或者异能效果进行磁屏蔽，引导磁感线折射或者绕过。然而一方通行在防守上过于依赖他的反射壁，也缺乏足够的战斗经验，之前御坂妹妹出于异能强度限制也没有尝试过远程间接制造静磁场的打法，这使得他在防范上是有所疏漏；而以他贫乏的生物生理知识以及粗糙的异能操作水平，显然也不足以在微观尺度上察觉并化解这些磁场对身体各部位的影响。

　　一般而言，如果人体保持静止，静磁场对人体的直接影响微弱到几乎没有；然而如果人体在磁场中不断运动，磁场所造成的负面效果就会逐渐累积。实验表明，普通人类在2T的磁场中运动就足够造成眩晕和恶心，引发视闪烁感——而一方通行可不仅仅是在磁场中运动，还是在不断进行超高速位移，所以这种影响要显著得多。

　　一方通行在刚刚感受到眩晕和恶心时，还以为这是交战中零星电流从空气电解出毒气带来的效果，所以他重新利用压缩空气和双层反射壁进行了阻隔，继续对御坂美琴的铁砂巨人进行追击。

　　等到一方通行利用矢量操纵拉扯开遮挡的金属板材，弹开碍事的电流，通过连续的折返将铁砂巨人彻底击溃成散开的黑色流沙，这两段高速位移带给他的眩晕感和呕吐欲望就已经变得难以忍受了。他觉得头晕变得越来越严重，自己的心脏跳跃得异乎寻常的快，视野里的景象也开始出现反常的闪烁。

　　一方通行的嘴唇感受到了带着温热的甜腥味，伸手一抹，才发现不知何时起他已经流起了鼻血。

　　刚才的攻击让他发现铁砂里根本就没有御坂美琴的本体，这让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或许被戏耍了，内心涌出的羞愤感让他苍白的面庞变得充血；而身体上的不适则进一步加剧了恼怒的情绪——这种恼怒一部分是因为他竟然被排位低于自己的异能者弄得如此狼狈；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甚至没办法确定他现在这种眩晕恶心的异常究竟是因为之前的毒气还是某些奇特的暗算手段。

　　一方通行鼓起强风，修改重力和电磁力的方向，将那些环绕着他不断骚扰的金属材料驱散，然后将视线投向地面：

　　被强烈情绪影响的一方通行没有心思去想御坂美琴是何时将本体潜藏的，他只是觉得既然御坂美琴的本体不在空中，那就一定在地面——现在的一方通行已经没有耐心陪着她捉迷藏了，他只想用最暴力最直接的手段将心底的那份不安和怒火彻底宣泄出来。

　　这种未经什么思考便做出的草率决定是鲁莽的，但如果事后证明这个鲁莽的选择恰巧也是正确的选择，那么原本的“鲁莽”或许便能被包装成“果断”。

　　一方通行就像是一颗流星一般，以倒立的姿态从高空直直下坠，直到贴近地面的瞬间才伸出手掌和地表接触。

　　在他触地的瞬间，无数裂痕从他手掌所触碰的位置朝着四周蔓延，将大地切割成无数碎块；下一刻，广袤的大地像是碎裂的瓷器一般从中心朝外迸溅。

　　与此同时，空气高度压缩带来的景象扭曲让周围的空气在彼此挤压后形成奇妙的褶皱与折痕，仿佛是地表的碎裂崩解蔓延到了空中；更远处的多摩川也被撕扯成碎片，原本应该无法被切断的流水被强制切割分离，只在边缘处因表面张力作用保持着光滑流畅的表面，看起来就像是切块的果冻或者布丁。

　　在这个瞬间，地面、河流、天空都像被尽数击碎。

　　御坂美琴在铁砂傀儡被识破的瞬间就意识到自己不能继续待在地面了。她迅速利用磁力牵引周围的集装箱和各类金属材料朝着自己汇聚，结合新搜集的铁砂组成金属的装甲，同时尽其所能朝着高空爬升......

　　可一方通行的速度比她快得多。

　　当坠地的一方通行用异能将土壤岩石、水流空气全都割裂，组成滚滚物质洪流像是喷发的火山一样朝着周遭席卷的时候，她还没能爬升到足够的高度，便不得不利用这些临时收集的金属材料抵挡泥石、激流和高度压缩的空气碎块造成的冲击；无数裂痕也在拼接成的铁壁上蔓延，但是分割开的金属碎块依然被电磁力束缚依旧固定在原地，勉强维持着没有被冲溃。

　　在纯粹的物质对撞中，御坂美琴注定不是一方通行的对手。

　　御坂美琴能够操纵的物质主要是金属，在作为战场中心的集装箱堆场里，她能够影响的物质主要包括空心的金属集装箱、周围的铁轨和部分散落弃置的钢材，这些金属材料是有限的。

　　相比之下，一方通行能够利用的物质却是几乎无限的——无限深厚的坚实大地中，每一粒土壤和每一块岩石都能够成为他的武器；滚滚不息的运河在数里外便连通大海，难以计量的河水与海水可以给他提供源源不断的材料，可以随意被他捏塑形状；充斥天空中每个角落的空气都能成为他的探子和士卒，帮他完成无孔不入的侵袭。整片空间里所有物质都能够为他所用，御坂美琴临时塑造的钢铁壁垒此时就像是在与天空、海洋、大地，与整个世界为敌。

　　对御坂美琴来说最合适的应对方式就是及时窜升到高空，那样的话一方通行想要借助土壤岩石与河流进行攻击就需要将这堪称海量的物质抬也升到更高的高度。这种抬升可能演变成向上的追击，会给一方通行造成巨大的消耗和负担，甚至得不偿失。但是御坂美琴此前为了使用傀儡战术选择将本体潜藏在地表的废墟中，这直接导致她没能来得及蹿升到高处，这大概便是她为之前的傀儡战术所支付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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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提到码头的货场能让人想起什么标志性建筑的话，那必然包括高大宏伟的门式起重机，俗称龙门吊。学园都市南端的立川港口最高大的建筑便是一座漆成橘黄色的梯形桁架结构龙门吊「横山号」，这座龙门吊由华夏承建，其宽度和高度都达到了150米以上，能轻松承载万吨级货物的装卸与搬运。

　　苏逸杨此时就坐在高高的龙门吊横梁上，双腿在半空中晃荡着。

　　他的身侧放着一杯奶茶，这杯奶茶是此前和御坂美琴去散步买饮料时购买的。苏逸杨和御坂美琴出门时顺手带上，放进了车内的杯座里，然后一直带到了这里。苏逸杨手中拿着的是则是一架高倍率的双筒望远镜；这里离御坂美琴的交战地点有些距离，所以需要借助望远镜才能看清楚。

　　其实苏逸杨哪怕不借助望远镜，也能够用异能抽出真空，在其间投影引力场制造引力透镜，达到等效于望远镜的效果，甚至还能顺便锻炼异能的操纵精度；不过此时他需要为一会可能发生的战斗做准备，不想在不必要的地方浪费体力。

　　他在望远镜里看到一方通行被铁砂傀儡戏耍，看到他身体异常流鼻血，还觉得御坂美琴既然占据上风，或许真的能够以下克上，将一方通行击败；结果没想到只是短短几秒钟以后，形势就完全逆转。

　　苏逸杨叹口气，放下望远镜做了个深呼吸，然后伴随着气流的爆鸣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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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坂美琴由金属构造的堡垒已经完全被土石包裹，形成悬浮在空中的硕大圆球。周围的土壤还在不断被从地面吸取出来，如同倒卷的江河般汇聚到这颗圆球上，让它的体积快速增长，就像是地球被硬生生抽取材料用来捏造一个漂浮半空的小型星球，看起来充满奇幻感。

　　而被挤压在微型星球核心的御坂美琴其实已经接近极限。她周边的金属相互交错，蓝色的电流在其中不断闪烁，电流不断流动带来的高热让钢材都开始发红。金属材料本身的强度早就完全不足以抵挡外界物质的挤压，全靠她催发电流以电磁力驱动洛伦兹力勉强支撑——直到她察觉到某些异常波动在这微型星球内部席卷，随后感到来自外界的压力骤然一松，心情也顿时安定下来。

　　从外侧的视角来看，这颗不断膨胀的微型星球中央在某刻突兀地开始向内塌陷。

　　这种塌陷巡速波及到周围的区域，捏聚而成的坚实物质朝着中央疯狂汇聚，随后便如同被某种神秘而可怖的力量抹去般彻底消失。就连从地面不断逆涌而上的泥石洪流也无法弥补体积上的损失，整颗星体迅速缩水变小，直到展露出中央那抹幽深的黑色。

　　在那团黑色周围，所有的光线与景色都随着原本承载一切物质的空间扭曲凹陷，靠近的物质全部被撕裂扯碎，扭曲成诡异的形状，然后吞噬进幽深而不可名状的虚无之中。无可阻挡的虹吸效果让人觉得空间就像是最柔软温顺的水，物质与能量则是水面上漂浮的油彩，只能随着漩涡旋转不断被卷入、搅碎。

　　在这黑洞投影的周围，那些落入其中的泥土岩石本该随着物质结构的破坏爆发出辐射，形成明亮的吸积盘或者吸积球；但是黑洞投影本身却在以缓慢而坚定的速度扩张，那些物质还没来得及彻底展现出自身崩解湮灭的壮丽景象，便被单调却幽邃的黑色所彻底吞没。

　　御坂美琴散开护身的金属堡垒，在无数铁砂与钢梁的簇拥中，伸手扶着身侧的钢铁墙壁，望向这天空中不断发出轰鸣的庞然大物。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这种深沉而纯粹的黑色。那种极致的暗使得她甚至难以辨别距离和大小，仿佛将视线都完全吞噬——不久前正是这样的一抹黑色将她从被绿色射线切割贯穿的危机中拯救下来，而如今则是这抹黑色把铺天盖地朝她挤压而来的物质洪流轻松抹消，让她免于被挤压成肉酱的结局。

　　现在看到这抹深邃恐怖、吞噬一切的黑暗，甚至会让她觉得有些安心。

　　一方通行则为此感到有些恼火。

　　黑洞投影的扩张平稳却缓慢，好像这种体积的膨胀遵循着某些规律限制，但这只是故意营造出的假象；当这抹黑色逐渐靠近一方通行的时候，他本来觉得自己有充足的时间加速远离，但是却没有料到那抹黑色就像是像是潜伏在沙土中的捕食者，在接近后骤然加速扩张，瞬间便将一方通行瘦弱的身躯彻底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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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方通行陷入了黑暗。

　　他察觉到自己与外界的联系全都被突兀切断了。

　　他体内的Level 5级别的AIM场极大程度削弱了投影在他体内和体表附近的引力场，保护住他的身躯没有直接被撕碎摧毁；体表常驻的反射壁则帮他弹开了所有外来的辐射和物质冲击。但他所有感知外界的方式也被局限在这方寸之间——只要稍微远离体表的区域，一方通行都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异能作用正在被某种规则所扭曲。

　　更具体来说，只要离开体内与体表AIM场的庇护，原本由他所自由操纵的方向就会被强制收束，不论他如何试图挣扎调整，都只在极度有限的范围内摇摆。他所制造的所有影响只要逐渐远离体表，就会迅速衰减减缓，接近于凝固。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困在由自身AIM场所笼罩的狭小胶囊当中，这种前所未有的体验让他陷入了短暂的呆滞。

　　就如同苏逸杨和【矩子】讨论时提到的那样，如果一方通行所谓的矢量操纵只是强制扭转“方向”的程度，那么苏逸杨的异能或许并不会遭到克制，甚至反过来能够对他这种操作“方向”的能力做出限制。

　　眼下这个场景便是苏逸杨的初次试探。

　　黑洞视界内部的规则是视界外是完全不同的。

　　以最简单的史瓦西黑洞为例，考察其在球坐标系下的线元表达式，对于黑洞视界内部某个质点，其空间坐标r和两个角度坐标都将无法保持不变，否则该质点的世界线将不再是类时曲线，导致其无法存在；而时间坐标t和两个角度坐标如果保持不变，质点的世界线依然是类时曲线，从而能够存在。空间坐标r，和时间坐标t，在视界内部发生了某种意义上类似互换的效果。

　　在视界外，时间滚滚流逝意味着时间坐标t不断变化；而在视界内，时间滚滚流逝代表着空间坐标r的不断变化——如果用更通俗的话语进行形容的话，在视界内部，中央的奇点不再是一个位置，而是能被视作未来的某个瞬间；通向外部的出口也不再是一个位置，而能被视作过去的某个瞬间。

　　在这片奇异的区域里不断改变和调整空间意义上的方向是徒劳的，因为这里的每个方向全都指向奇点，全部指向未来的某个时刻。

　　某位科普答主对此曾经做出过一个颇具诗意的比喻：

　　「在黑洞内部，时空的极致扭曲使得你无法指向除奇点以外的任何方向，就像你无法用手指指向已经逝去的上一个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