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迟到的善意

　　电教部里面是一个秃顶的中年眼镜男，苏逸杨敲门进来的时候正在电脑上看漫画。

　　这大叔对于总有人会进来找他有事已经习以为常，他检查了苏逸杨的警备队徽章和开具的调取监控录像文书，就闷头开始干活。只不过长达一个月的监控录像数据量很大，分成一小时长的视频文件后每个摄像头都对应七百多个文件，以至于哪怕用硬盘拷贝也要很久，进度条看上去完全没有在动。

　　“看起来需要等一会了，”，秃顶的眼睛男弹了弹烟灰，“这里不好坐，你要不出去走两圈，或者去阅览室坐一会？”

　　“行，阅览室在哪？”

　　“出门下楼梯然后左边就是。”

　　“多谢，那我半个小时之后回来。”

　　秃顶大叔只是挥了挥手做示意，就又沉浸于自己的漫画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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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学校的阅览室有大约两个教室大小，两排书架显得有些老旧。左侧的书架偏文学，从通俗流行如《哈利波特》、《冰与火之歌》等，到好几个世纪前的那些文学名著小说；右侧的大部分书都是些干巴巴的专业著作和文史资料，数理化生史地政哲都有涉猎，因为很少有人看而积累了薄薄一层灰。

　　苏逸杨逛了一圈，除了翻了翻这里的教辅类书籍，回忆下当年高中峥嵘岁月之外，并没有找到特别感兴趣的书。最后在书架边缘凑巧看到一本《1984》，想起自己当年似乎并没有读完这本极具预见性的反乌托邦科幻巨著，于是又抽出来，找个座位开始读。

　　可惜时间久远，他已经记不得情节，不得不重头读起。

　　『四月间，天气寒冷晴朗，钟敲了十三下。』

　　『温斯顿史密斯为了要躲寒风，紧缩着脖子，很快地溜进了胜利大厦的玻璃门，不过动作不够迅速，没有能够防止一阵沙土跟着他刮进了门......』

　　『门厅里有一股熬白菜和旧地席的气味。门厅的一头，有一张彩色的招贴画钉在墙上，在室内悬挂略为嫌大了一些。不仅仅是门厅，每上一层楼，正对着电梯门的墙上就有那幅画着很大脸庞的招贴画凝视着。这是属于这样的一类画，你不论走到哪里，画面中的眼光总是跟着你。下面的文字说明是……』

　　『老大哥在看着你（Big Brother is watching you）』

　　就在苏逸杨逐渐进入状态，开始为书中似曾相识的种种画面而感到冰冷中的无奈与讽刺，以及现实逐渐契合预言的战栗时，周围的吵闹又把他拉扯回了现实。

　　“这地方是真的不适合学习...”，苏逸杨叹口气，抬起身子朝着吵闹的源头看过去，发现是五个男生围在一个女生周围，面带戏谑的笑容。周围围观的人表情各异，却并没有人上前阻止。

　　带头的白毛男生拿着书砰砰地拍她的头，停下来，看了看书的封面标题，然后又拍上去。

　　“还看诗集？”男生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你还想陶冶情操不成？是不是知道自己丑得惨不忍睹所以只能追求内在美？或者是废物到只能在精神世界里麻痹自己？”

　　他全程笑眯眯的，但是这种笑却毫无疑问和友善无关。他话音刚落，猛地把笑容一收，恢复冰冷表情，一脚把本就跪坐的女生踹翻在地。

　　“蠢货，还想揭发我？可惜那种窝囊废老师根本管不了我啊，违法又怎样？”

　　像是觉得不过瘾似的，他又伸手把书架上一层的书全都猛地笏撸下来，哗啦啦地全都砸在女生的头上和身上，厚实的书脊砸在女生头上砰然有声。

　　苏逸杨靠在椅背上向后仰，终于从那几个男生的缝隙中看见了那个女生的相貌。而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女孩子长得确实不怎么样，说是丑陋也并不为过。她比较胖，肤色很黑而且毛孔粗，眼睛细小，五官不协调，看起来让人觉得阴沉、孤僻、以及油腻。

　　这样一个学生，成为校园霸凌的对象真的并不让人意外。如果她长得好看，哪怕性格很糟糕，也会有很多人愿意和她成为朋友，招惹了别人或许也会有男生愿意挺身而出。不像是现在，受到欺凌后周围的人都只是袖手旁观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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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逸杨上中学时，隔壁班曾经有一个女生，同样非常黑也非常胖，五官臃肿，奇丑无比。此女之丑，如果没有免疫力的人连看到都几乎是一种视觉污染，让男生们避之不及。在路上不小心遇到都会小声相互抱怨一声“晦气”。“和这个丑八怪睡”是当时恶毒的玩笑，在开始的几年里是同年级男生间一个通用的梗。

　　虽然不至于过分到当面这样说，但是当流传渐广，背后说得次数多了，这个女生肯定也是知道的。当时年轻，尚没有概念，但是苏逸杨日后想来，自己确实是曾经无意识地为某种隐性的霸凌助纣为虐过。好在那个女生非常坚强和乐观，并没有因为这种歧视而变得孤僻抑郁，反而维持着不错的成绩，还练出了或许是全年级最漂亮的钢笔字。

　　苏逸杨对此常怀愧疚。

　　而且苏逸杨后来经过数次挫折，对自己的颜值也有了非常清晰的认知，再看见长得丑的人，虽然难免有视觉上的不适，但也会隐约生出和自己是同道中人的感觉。

　　长得丑生活不易，能帮的话还是要帮助一下。

　　苏逸杨找了张纸作为书签，把书合上，然后起身慢慢地走过去，“唉，你们在做什么啊？”

　　那白毛男生看见有人打岔，露出略显夸张的感兴趣的表情，“哎呀！难得还有人想多管闲事。是白马王子来英雄救美了吗？这位同学你的审美观很独特哦~自己觉得自己挺有正义感？不过你这样一个人过来实在是……很自信...”

　　在白毛男生朝苏逸杨伸手抓过来的时候，苏逸杨的引力投影发动了，方向不同拼接而成的引力场瞬间就把男生的身体压迫成瑜伽般诡异的姿势，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就扭成一团倒在地上。

　　看起来是白毛伙伴的几个人完全来不及反应就同样被引力压倒，束缚成奇怪扭曲的姿势动弹不得。

　　苏逸杨微微抬手，女生半掩埋的书籍和地面上散落着的书本随之凭空漂浮起来，但是升到一半，苏逸杨叹口气，直接让它们重新啪啦啦掉落下去。他指了指地上的几个人，“太麻烦了，你们自己拿的书自己收拾放回去。”

　　最后，苏逸杨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拍了拍那个丑女生的肩膀，“要是不舒服的话自己去医务室...嗯，加油。”，他朝着不住道谢的丑女生摆了摆手，又晃晃悠悠回到座位上看书去了。

　　那几个男生被解除了引力束缚，互相对视两眼，猛地爬起来想跑，却刚迈出一部就被引力倒提起来，以最狼狈难看的狗啃泥姿势摔在地上。如此反复两次后，他们终于满是愤恨和不屈地老老实实捡拾起书本。

　　但是，或许是这几个霸凌的男生有些碍眼，或许是周围有人在议论他而比较吵闹，或许是这个小插曲打乱了苏逸杨的阅读节奏，书中的情节却也不太看得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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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阅览室门口，红发的少女靠在墙壁上，脸色并不好看。她修长的双腿以左腿绕过右腿点地的姿势，哒哒哒地敲点着地面。

　　如果有食蜂操祈之类的心理系能力者在这里读取她的心理，那么大概能读到这样一种不爽的念头——“好哇，本小姐难得屈尊主动搭讪，你爱搭不理，装聋作哑说什么昨晚通宵游戏不知道什么重力异能；结果那个丑八怪被人欺负你就乐意出手，承认自己是那个重力能力者了？”

　　“我的待遇还不如那个丑八怪？”

　　被轻视，忽视，个人魅力遭到重大打击的事实让红发女生越想越不爽，不平的怨念满溢，让她身边的两个跟班看着有点心惊肉跳——大姐头每次这样脚尖疯狂点地，表情不忿，眉毛一跳一跳的，就代表着有人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