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 黑域实验室

新鲜的空气顺着沃尔特撞出的洞口涌进来，吹动苏逸杨的衣衫。

放松下来的水鸟川琴音从洞口望着幽深空旷的地下停车场，散去了身边的黑焰。

“你还好吗？能站起来吗？”，苏逸杨伸出左手，借助姗姗来迟的伴飞无人机灯光查看水鸟川琴音身上有无伤势。事实证明，这套紧身的服装确实防护效果出众，除了落了少许灰尘外，紧身衣上没有明显的破损，倒是在这种幽暗环境下的反光更加凸显出窈窕的轮廓和纤细修长的腿部曲线。

“我……没问题。”，水鸟川琴音拉住苏逸杨的手站了起来，看起来确实没有过于严重的伤势，“对了，还有千早和秀树！他们还在……”

“放心，我早就把他们救出来了”，苏逸杨摆摆手，“他们用氢气偏转坠落的混凝土，在头顶搭建出了一个稳固的三角形结构，狭小但稳固，没有在坍塌中受额外的伤。他们让我先赶紧过来帮你，所以我就过来了。”

“我收到你们的消息之后就向警备队发了求援信息，医疗和支援应该已经在路上，所以……诶？”，苏逸杨打开手机，发现警备队的交流频道里刷了很多条信息，最新的信息是一张照片，照片里面是一个年轻的女性警备队员，穿着水鸟川琴音同款的特别行动部队紧身制服，和受伤的五味千早与春名秀树合影，消息内容是「我已经顺利和他们汇合了，希望前辈的行动一切顺利」。

苏逸杨都有些错愕：“她怎么这么快？”

水鸟川琴音看到照片后舒了口气，解释道：“辻阪小百合……虽然我其实和她不熟，但是她在训练营里还是挺有名的。我记得她的异能是运动学类型，好像是能够把并不相连的大块宏观物体视作连接在一起的整体，把动量还是动能重新分配什么的。所以她赶路和救援速度都非常快，用来战斗时的辅助牵制能力也很强。”

“她被分配到了隔壁支部，应该是本来就在附近执勤，所以才能来得这么早……”

苏逸杨点点头，先是手机打字在频道里报平安，感谢同僚的支援，然后转头和水鸟川琴音商量之后的行动：

“说起来，你们如果不是为了帮我，就不会深入到废弃的地下商业街，也就不会遇到危险。这事真是不好意思......”，苏逸杨说到这里略带歉意。

“没有的事。”，水鸟川琴音连忙摆手，“其实我们是发现了可疑的标记，主动想要过来查看，才遇到敌人。没能及时通知前辈也是我们考虑不周才对。反倒是全靠前辈你及时赶来支援，才帮我们脱离危险.......”

经过一番互相揽锅的循环，苏逸杨暂时转移了话题：

“无论如何，幸好在所有人都没有折损，而且也算是因此发现了可疑的据点。我觉得能有这种实力的异能者驻守在，附近肯定有很重要的东西，很可能就是我想要寻找的黑域实验室。所以我要探索一番——当然，前提是先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根据警备队数据库中的资料，「灰烬十字」是一个在业内颇具名望的异能者雇佣兵组织，成员不多但是实力都很强。能够被这种层次的佣兵驻守，这片区域哪怕没有他想找的黑域实验室，也多半藏有什么重要的秘密，非常值得探索。

水鸟川琴音却坚称自己还有一定的战斗力，希望能够继续前进：

“请不必担心我。我在战斗中受的冲击都比较均匀，虽然可能有些挫伤，都不严重，不影响继续行动。我携带的燃料也有一些，仍然能够释放异能，多少能够帮上一些忙，绝对不会拖后腿的！”

“而且，现在返回的话太耗费时间了。如果这里真的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那我们最初被伏击时就应该已经惊动他们了。更何况我和「音叉」沃尔特的战斗又制造了那么大的动静，如果他们不太笨的话，肯定会从那时就开始进行撤离和转移。现在每多浪费一点时间，他们就多一点时间撤离和销毁痕迹。”

“事不宜迟。如果因为耽搁时间导致放跑了关键罪犯的话，前功尽弃就不好了——我没问题的。”

苏逸杨看了看水鸟川琴音，对她此时展现出的勇敢有些意外。如果站在水鸟川琴音的视角理性审视现状，冒然继续前进是非常冒险的——仅仅一位在「灰烬十字」排位中等的成员，都能够给她们这样的满员小队造成这样的危险，那么在人数减少的情况下如果继续孤军深入，遇到排位更加靠前的成员或者同时遇到多位成员就凶多吉少。

不过，苏逸杨依然同意了这个提议——毕竟他并不是Level 4，而是Level 5的战略级能力者。直接继续前进确实能节省更多时间，即便遇到危险，他也有信心护住水鸟川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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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地下商业街入口的阴冷空气，混杂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

苏逸杨闭目凝神，无形的引力波纹以他为中心，细致地扫过脚下每一寸混凝土和泥土的裂隙。

在他身旁，水鸟川琴音背靠着一根残破的承重柱，指尖跳跃着一簇幽黑的火苗。她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呼吸带着不易察觉的沉重，显然身体的不适还未完全缓解。

苏逸杨的眉头忽然一蹙，睁开眼，目光锐利地锁定前方一堆被瓦砾半掩的扭曲金属结构。“这里。”，他低语，声音在空旷的入口处显得格外清晰。

随着苏逸杨抬手虚按，沉重的混凝土块、断裂的钢筋、锈蚀的铁门残骸，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攫住，无声地悬浮起来，被稳稳地移开，露出下方黑洞洞的、散发着机油气息的竖井。照明无人机带着轻微的嗡鸣率先投入黑暗，向下探去，惨白的光柱刺破了粘稠的黑暗，照亮了锈迹斑斑的梯子。琴音指尖的黑色火苗晃动了一下，稳定下来，她默默跟在苏逸杨身后，沿着冰冷的梯子向下。

无人机的光柱将下方庞大的空间逐渐勾勒出来。这里似乎是更下层的地下仓库和商品储藏间，如今只剩下断裂的瓷砖和斑驳的墙壁，破损坍塌的货架骨架凄惨地矗立在阴影里。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灰尘和霉菌，更添了一股焦糊的异味和某种刺鼻化学品的余韵。

在久被废弃的残骸之上覆盖着许多近期加工的痕迹：粗糙焊接的金属隔板划分出区域；临时架设的木板越过漏雨产生的积水，成为粗陋的桥梁；裸露扭曲的管道和纠缠在一起的大量线缆潦草地布设在地上，穿过门口联通向远方。种种布置像丑陋的藤蔓一样寄生在旧日繁华的尸骸上，构成一个压抑的钢铁迷宫。

在角落里处处都是活动的痕迹：墙角是翻倒的泡面桶、桌上的零食包装袋、货架旁堆积着酒瓶、随处可见散落丢弃的废纸。

苏逸杨继续向前，通道变得狭窄而复杂。一堆由金属文件柜、沙袋甚至倾倒的速干混凝土块组成的障碍物堵死了去路。

苏逸杨抬手，无形的力量再次涌动。沉重的障碍物被有条不紊地“拨开”，金属柜扭曲变形，沙袋破裂，粉尘弥漫，混凝土块被移向角落，清出一条通路。

琴音只是沉默地看着，指尖的黑焰稳定地燃烧着，她略显疲惫却依旧警惕的眼眸扫视着周围的环境。类似的堵塞接二连三地出现，每一次都迫使苏逸杨停下脚步，耗费力量清理。通道深处，偶尔有刺耳的警报声突兀地响起，红色的警示灯在管道缝隙间闪烁几下又熄灭。

在一条布满粗大管道的岔路口，两个穿着脏污衬衣、神色仓惶的男人手持电击棍从阴影中冲出。他们似乎并不是负责安保的人员，拿着武器的姿势都显得生疏，眼神里满是绝望。苏逸杨甚至没有完全转身，只是左手五指微张，向前一按。冲在前面的男人像被一堵无形的墙迎面撞上，闷哼一声，双脚离地，整个人被狠狠拍在冰冷的管道壁上，瞬间软倒。

另一个男人手中的电击棒刚举起，一股强大的吸力猛地将他拽离地面，双脚徒劳地蹬踏着空气，整个人被无形的力量死死按在天花板上，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苏逸杨收回手继续前行。琴音的目光扫过失去意识的两人，略作迟疑，还是继续跟随苏逸杨前行——能够被遗留在外围的多半不是关键成员，既然已经昏厥，那么事后再处理不迟。

继续前进，通道的材质逐渐变化，粗糙的隔板被光滑的合金墙壁取代，地面也铺上了灰色的防静电地板。他们快速路过了许许多多的房间：

这其中部分区域似乎是被改造成了计算设施，被暴力撞开的实验室门内，能看到大量排列整齐的机柜，无数线缆将其连接，然而旁边控制台的屏幕却闪烁着刺眼的红色报错窗口；在另外一些区域则像是制备和存储药剂的地方，敞开的区域里面被分成许多隔间，无数管状玻璃器皿内存放着颜色不一的半透明试剂，其中有些架子已经倒塌，液体已经漫开，玻璃碎片散落得到处都是。无人机的光束扫过，将这些狼藉清晰地暴露在惨白的光线下。

这一路上经过了许多房间，但是却都没有遇到人，也没有见到尸体，实在是令苏逸杨和水鸟川琴音感到不对劲——「音叉」沃尔特和他率领的部分杂牌佣兵实在不像是这么大一片研究所仅有的安保力量，然而这附近确实空旷得过分，就仿佛其他安保人员和工作人员，都已经在这段时间里被以高到惊人的效率提前疏散了一样。

这里的道路四通八达，苏逸杨也不清楚哪里是正确的方向，但是他优先选择沿着更宽阔的通道前行——他认为这样能够更快抵达核心的区域。

前方的通道在一处断裂后，意外地连接上了一段悬空的金属廊桥。这廊桥横跨在一片难以想象的巨大空洞之上，仿佛一条钢铁的丝线，悬浮于深渊的边缘。无人机先行探出，其灯光如同投入无底井的石子，初时只能照亮脚下锈迹斑斑的格栅桥面，以及两侧冰冷的扶手。

苏逸杨踏上廊桥，金属格栅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在这死寂的空间中显得格外清晰。水鸟川琴音紧随其后，她的手不自觉地扶住了冰凉的栏杆，目光往下望去。

随着他们深入廊桥，无人机将光束投向更广阔的下方，那片被黑暗吞噬的空间逐渐显露出骇人的轮廓。

那是一片无法用“房间”或“大厅”来形容的巨大区域，甚至更像是一个被掏空的山腹，其深度和广度让无人机的强光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下方，无数精密到令人窒息的仪器星罗棋布，构成了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系统，闪烁着各种状态指示灯的微弱光芒，像是沉睡巨兽身上明灭的鳞片。

这里并不是传统印象中简陋而杂乱的地下实验室，更看不到随意摆放的金属线圈或裸露的电线。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闪耀着金属光泽或覆盖着哑光涂层的流线型模块。数十根直径惊人的、由半透明高强度聚合材料制成的圆柱形舱体，如同水晶般矗立在特定区域。舱体表面凝结着白霜，内部结构在灯光下若隐若现，似乎曾容纳过某种生命体或用于模拟极端环境。

在这些“水晶之柱”间，穿梭着多组悬臂式的精密操作平台。这些平台的机械臂末端并非简单的夹钳，而是集成透镜阵列、微型能量发射器以及某些复杂的生物电感应探针，不过此刻它们此刻大多静止在半空中，仿佛时间在此凝固。

无人机飞往更深处，那里可见数个巨大的环形装置，其内壁并非金属，而是一种深邃的黑色晶体材料，表面蚀刻着肉眼难以分辨的复杂纹路。这些纹路在无人机的光线掠过时，会折射出幽幽的、如同虹彩般的光晕。数条粗大的、泛着幽蓝光泽的管道从地底延伸而出，如同巨蛇的神经，汇聚到这些环形装置的核心。

在周遭区域分布着数个平台，平台上安置着被仪器环绕的躺椅，周围环绕着数片悬浮的、如今已黯淡无光的曲面显示屏和精密的头部固定装置，无数细如发丝的光导纤维束从躺椅后方的控制模块中延伸出来，无力地垂落着，像被遗弃的蛛网。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混合了臭氧、极低温制冷剂以及某种未知化学物质的特殊气味。尽管大部分设备已停止运作，偶尔也有几处设备还在发出低沉的、节律性的嗡鸣，如同这庞大造物尚未完全停歇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