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末路穷途

苏逸杨在一栋栋或高或低的楼宇间穿梭，背后是数十架无人机紧追不舍，更远处还有直升机的探照灯在来回横扫照射。

　　他绕开挡路的霓虹灯牌，从悬空拉起的供电线下方钻出，转眼间拐进了两栋大楼间的小巷子里，身后无人机群有一架转弯不及撞在了墙壁上，闪烁着电火花坠落，但是绝大部分依旧完成了转向，像是一窝马蜂嗡嗡着朝苏逸杨涌去。

　　气流刮得他面庞生疼，强烈的风压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如果是往常，他为了能够飞得更舒适，会用引力场阻挡迎面的风，但是如今他没有了这种奢侈。

　　从演唱会场开始，到护送食蜂操祈离开，他接连经历了多场战斗，虽然烈度都不算非常高，但是确实对体力和精神都造成了不小的消耗。即便他目前尽可能地减少异能的过度使用，此时他的体力和精神力也真的快要耗尽了，现在只靠求生的欲望支撑着他，继续压榨身体里残余的每一分能量。

　　苏逸杨引动引力场投影，拉扯干扰着身后的无人机群，其中少数被他破坏了平衡撞在楼宇缝隙间的空调外机上，螺旋桨被砸得扭曲变形，冒着青烟坠落，但更多的无人机灵巧地绕过障碍物阴魂不散地吊在身后。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食蜂操祈已经不在他身边。

　　苏逸杨在警备队实习期间负责了摄像头的更新和改装，所以非常熟悉部分地区摄像头的排布。他突围后故意经过十几处摄像头死角，在其中一处放下食蜂操祈，分头逃窜。敌人哪怕顺藤摸瓜追踪到自己离开后的轨迹，也无从分辨自己在哪里放下了食蜂操祈。

　　这原本只是保险起见的措施，但是没想到对方最终真的盯上了自己。

　　他在分别时还在担心，食蜂操祈那显眼的外表和打扮能不能做好潜藏悄悄溜走，当时她很有自信地表示“不要小看我的冒✮险力哦~”。

　　现在看来，她确实是脱离了追捕。袭击者们应该是没有找到食蜂操祈，所以才不得不先抓住自己再按图索骥。从分别的时间来算，食蜂操祈目前应该已经安全了——自己的任务基本完成了，可惜也陷入了凶多吉少的境地。

　　苏逸杨在街角再次急转，但是却见到另外一台有着喷气飞行装置的机甲呼啸着迎面撞过来。

　　长时间精神集中的作战以及体力的消耗让他的注意力和反应力都无可避免地有所下降，他的闪避反应慢了毫厘，不得不用更强的引力场进行更加剧烈的转向。

　　他急剧转向之余，靠着弱引力屏障在最后时刻将对面机甲推开，惊险地避开了碰撞，但也无可避免地朝着斜下方冲去。

　　而后方两道长长地曳光弹拉出光轨，封锁了他爬升的通道。

　　如果是在全盛时期，他或许可以在急剧爬升的同时用引力屏障硬扛子弹，或者将急转和拉升同时进行躲避，但是如今他已经没有体力和精力去做这些复杂激烈的机动动作，只能以引力场缓冲减速，然后借助保守场的“弹性”从地面弹起冲进旁边房屋的窗户里。

　　他在引力场辅助下奔跑速度飞快。因为在必要时不需要顾忌重力的影响，甚至能用引力场托举，他凌空翻阅桌椅的速度不逊色于跑酷大师，转眼间就抵达建筑的另一侧。但是探头看向窗外，却间已经有机甲包围过来，枪口拉出火线封锁了他突破楼房向上起飞的空间。

　　苏逸杨内心一沉。

　　他确实压榨不出体力来制造额外的引力屏障了。

　　他靠在墙后，平定着自己的内心。只有面对死亡的威胁，他才意识到或许自己没有那么勇敢。

　　他犹豫了一会，选择用喊话来尝试拖延哪怕那么一点点的时间。

　　“外面的...我确实将食蜂操祈救走了，但是我们在十五分钟前就分开了，现在她想必已经远离了我放下她的地点。现在她具体在哪里我确实不知道，这绝不是谎言......我对你们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我现在虽然体力消耗严重。但是如果你们坚持穷追猛打，我还是有信心至少带走最先冲进来的......”

　　他的话音未落，爆炸就在他所依靠的墙壁发生，他身边数米外的墙壁炸开了一个大洞，混凝土碎块四处迸溅。如果不是如今已经非常微弱的引力场防护帮他偏转了崩飞的两块碎石，或许他的头上就要多两道深深的伤口。

　　他勉力以异能握起两块石头，做好随时弹射出去的准备，盯着旁边的墙壁缺口，默默等待着最先突入的尖兵。

　　但是他等来的，是一颗震撼弹——投掷者完美把握了投掷的时机，震撼弹在出现在他视野的瞬间发生爆炸，剧烈的强光和声波让他的视觉听觉完全被声和光淹没。

　　苏逸杨在这时第一个感受是遗憾，如果自己是全盛状态，洞口就会布置引力墙壁，只要很微弱的引力场就足够让这种震撼弹根本就扔不进来——或许自己确实是打多了奢侈仗，习惯了高消耗的异能用法，产生了路径依赖，以至于在体力接近耗尽的情况下打得如此难看。

　　要是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再多做些控制消耗的训练啊......

　　虽然短暂失明失聪，他潜意识里还试图用包裹周身不断搅动的引力场作为最后的抵抗，但是他很快意识到这些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暂时失去视野且严重耳鸣的他已然是瓮中之鳖。

　　他感觉胸口一痛，疼痛和麻痹感瞬间席卷了整个身体的神经，他浑身僵硬地侧躺在地，完全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甚至连口水都无法控制地流了出来。

　　不过他的大脑在最初的痛楚过后，依旧能勉强思考。

　　泰瑟枪？没有直接杀死我吗？

　　或许拿我另有用途吧，比如逼问情报什么的？但是这有可能比死掉还要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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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逸杨在出发前看到矩子发给他的消息时，确实对所谓的机缘有着些许期待。至于矩子会不会坑自己的事情，他倒是没有怎么怀疑，他并不觉得自己有被算计的价值。

　　目前来看，自己应该是彻底搞砸了。

　　真是狼狈啊。

　　自己之后应该会被拷打审问情报，折辱一番，最后枪决吧。

　　瘫倒在地的期间，苏逸杨也不禁开始反思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怎么就落到这种田地。

　　从结果上而言，他是为了救援食蜂操祈而牺牲了。

　　说起来，自己和食蜂操祈非亲非故，虽然勉强能够算是熟人，但也仅此而已。最后我就为了一个认识不过半年的女孩，傻乎乎地拼命帮她逃跑，最终把自己搭了进去。从结果角度来讲，大概也是有点蠢的。

　　食蜂操祈...她会感谢我吗？

　　可能还是会略微感激一下的吧，程度就像是感激已经把电量用完的电池，或者是感谢野外篝火时感激逐渐燃烧殆尽的柴薪？毕竟对于能够把人当作傀儡的精神系异能者而言，其余异能者大概也就是工具而已。这种感激可能会持续几十秒还是几分钟？她很快就会找到新一批工具人，在危机过后继续享受精彩的校园生活。

　　在未来，食蜂操祈或许会遇到喜欢的男孩，会经历绚烂的恋情，享受美妙的青春，这一切或许都有赖于我的牺牲。

　　可悲的是自己却和这些没有半毛钱关系——自己为拯救一个既非亲人也非恋人且大概率从未在意过自己的女孩，恐怕就要永远沉眠与此；拿着路人甲的待遇，去做了连丈夫都不见得会做的牺牲与奉献......

　　虽然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什么意义，但他就是觉得血亏。

　　你说我逞这个英雄做什么呢？大男子主义害死人哪！

　　就这样草率地死掉，着实对不起生育抚养自己数十年的父母。可惜没能在自己的最后时刻和他们说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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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模糊地感受到身边的人在交谈，随着耳鸣逐渐结束，他勉强捕捉到了其中几个英文句子。

　　“......传输节点M3被实验体3号和超电磁炮的战斗毁坏了，传输节点M5也因为缺电暂停工作，现在这边已经出现了传输瓶颈，麻烦你们尽快帮我们抓几个载体增加M6节点的通量，异能等级越高越好......”

　　“收到。劳森博士在几分钟前刚刚已经和我唠叨过一遍了。我这里抓捕【心理掌控】失败了。虽然把掩护他逃跑的人抓住了，但是时间拖得太久，【心理掌控】如果不傻的话，现在应该已经藏到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去了。这个人已经没用了，不过他异能等级挺高的，至少Level 4，拿去给你们当电池好了.....”

　　苏逸杨还想听更多的情报，但是看守他的士兵注意到他的眼球恢复了转动，于是一个枪托砸下来，他随之彻底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