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表白

“那个……你有没有收到我的…信……”

　　女生毫无气势，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细若蚊蝇，但是却让苏逸杨内心隐约的猜测更笃定了几分——恐怕这就是投错信箱的那位冒失鬼了。

　　“信？你是说粉色信封的那个吗？悠木这家伙以为是男生写的，看都没看就直接丢进垃圾桶了，哈哈哈…”，中间那个高大半长发男生忍俊不禁。

　　具体的经过自然比他口中说起的要复杂。悠木广树的室友偶然看见了男生往广树的邮箱里投粉色的信，回去后不嫌事大地添油加醋描述了一番，变成某个兄贵含情脉脉地给悠木广树寄情书的故事并在当晚的楼层聚会传开，成为了全楼层都知道的一个梗。

　　悠木广树脸皮很薄，次日早上真的在邮箱里拿到那个粉色信封后，仿佛拿着都烫手一样，迅速地甩进了垃圾桶。

　　所以此时面对这个女生，悠木广树有点难堪，有点惊讶，也有点尴尬。至于有多少后悔，却很难说。

　　“啊…”，这女生傻乎乎的，她大概想过被接受或者被拒绝，却没有想过会有信没看被丢掉的这种事情，不过事已至此，她吸口气，一咬牙，还是将剩下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悠木君，我从第一次看到你在活动室些文章的样子的时候就被你吸引了，我觉得…我们有共同的爱好，也有相似的背景……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她原本仔细准备的话语在真正站在其他人面前时，因为紧张的缘故一下子忘了一半还多，说出口时断断续续，不成段落。不过等她磕磕绊绊地说完之后，反倒像是放下了某种负担一样，能够鼓起勇气直视悠木广树的眼睛，如同等待行刑审判一样等待对方的回答。

　　而悠木广树有点紧张地推了推眼镜，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对于这件事猝不及防，而且…有些纠结。

　　两个人的唯一交集是一个几乎没有什么人的奇幻小说阅读社团，他们也是通过这个奇幻社团认识的。这个奇幻小说社团自从一批学长毕业后就衰落了。除社长外只剩六个人，其中还有一个考研，两个忙于学业，只偶尔参加社团活动，真正每次必到的活跃社员就只有他们两个。

　　他对这个女生的感觉有点复杂——他觉得对方的性格让人很舒服，那种细致认真的品质也很可靠，很有吸引力。但是，男性终归是视觉动物。对一个举止缺少气质、微胖、相貌毫不出色、声音有些哑的女生，他实在很难生出名为‘喜欢’或者‘爱慕’的情绪……更何况，被其他人认为和一个孤僻怪异的土胖女生搅在一起，对他而言是很不利的状况……

　　这种难言的氛围持续了半秒、一秒或者更长，女生紧张不安地站着，如同火炉上的蚂蚁一般感到焦灼，短短的时间像是拉长了数十倍。

　　就在这个时候，站在悠木广树身边的半长发男生拍了拍悠木广树的肩膀，说话了。

　　“抱歉啊。阿树脸皮薄，不太擅长拒绝别人。但是我看他这个反应，多半是不太愿意的。”这高大男生看了看旁边的正主悠树，悠树神色复杂地看着地面，还在犹豫，但是终究没有反驳，“阿树腼腆，不愿意直接拒绝，但我无所谓。恕我直言，我觉得你这样粗嗓音、打扮糟糕、体态举止粗俗的人，实在很难让任何男生产生好感……”

　　虽然口中说着‘没有冒犯的意思’，但在尤其注重礼貌的东瀛，这应该已经可以算作直接且锋利的言语攻击。这很不礼貌，但是这男生明显不在意——因为对方只是个不起眼的土气女孩而已。

　　不等他说完，那女生已经低下头，低声说了一句，“打扰了”，就转身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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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生低头的时候，情绪的变化空气都仿佛絮乱了几分，隐约间也分不清是不是错觉。

　　等到她冲出大门的时候，苏逸杨清晰地感觉到身体有某种颤栗感一闪而过，就像是冬天脱毛衣时身体沾染静电后的轻微麻痹。

　　苏逸杨微微摇了摇头。虽然小说中动漫中的表现的表白场景往往非常美好，是关于帅气的男生和漂亮的女孩，还经常附带清爽的春风、飘舞的樱花瓣作为背景渲染气氛。但是现实中的表白却是如此的真实、干燥、乃至尴尬。

　　苏逸杨叹了口气，他的感觉很奇怪，并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种感觉就像是从两样截然不同的物品中找到了一丝莫名的联系，从完全与自己不相像的人身上找到了某些自己的倒影。这不完全是对那个女生的同情。他胡思乱想着，觉得如果有一天自己有了喜欢的女生，如果直接表白的话，大概率也会是类似的场景……

　　颜值和气质是硬伤啊……

　　在电梯旁按下自己的楼层，在等待的间隙，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跺了跺脚。这宿舍楼大厅的空调冷气开得太足了。

　　听到铁门被推动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三个男生的背影。他们走进了楼梯间，然后弹簧自动合拢的大门阻断了苏逸杨的视线。

　　等电梯总是不那么愉快。仅有两台的电梯对于20层的宿舍楼完全不够用。低楼层的可以爬楼梯，但是苏逸杨这种分配到高层的，在有急事的时候就难免会等电梯等得非常心焦。

　　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跺了跺脚。这宿舍楼大厅的空调冷气开得太足了。苏逸杨掏出手机随便刷了刷之前已经看过一遍的新闻，没有新的内容更新，于是又抬起头有点不耐地再次看向电梯的显示屏，却发现上面的数字图案出了差错。一道黑色的横条贯穿屏幕，拦腰切断了数字“12”的中段。而这两台电梯的楼层数分别保持在12层和9层已经大概有一分钟了。

　　他随便伸手在触摸屏上再次点了点自己的16层，好像这样能催促电梯早点下来似的，但是这一点却发现了问题——原本的触摸震动、颜色变化、提示音都没有了。

　　他在屏幕上乱点一气，却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反应，触摸屏完全失灵了。

　　苏逸杨继续等待了几十秒，终于确认了这并不是某种延迟，而是触摸屏和电梯都彻底静止无响应。基本可以断定是电梯出了问题。

　　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的苏逸杨直接朝着一层尽头的宿舍管理员办公室走去，希冀着舍管能做些什么让这东西恢复运作——爬16层是锻炼身体的好办法，但他不想在感冒的时候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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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新的调度系统的福，宿舍的电梯在宿舍管理员办公室也有一套随时检测系统状态的软件。而宿舍管理员在软件里点来点去，在查看各种数据记录后，判断电梯硬件似乎没问题。他通过尚在运作的监控确认电梯里没人后，决定强制暂停运行，将升降机锁死，然后重启调度系统，试试能不能修好……

　　毕竟，修理的精髓就在于重启。

　　苏逸杨对于舍管大叔这位非专业人士并不完全信任，但是他还是抱着万一的期望。如果真的坏掉了需要报修，需要等修理队前来，那就意味着他今晚必须爬楼了，甚至也许接连几天都可能需要爬楼梯……

　　这个时候他又回想起之前女生表白失败前后，那种轻微的颤栗麻痹感。他有点怀疑是对方情绪不稳定导致的超能力外泄，间接导致电梯系统的问题——异能者因情绪不稳定导致无意间造成超能力外泄的情况在学园都市非常常见。

　　如果真的是如此，那自己可真是受了无妄之灾。

　　趁着管理员试着重启调度系统的时间，苏逸杨晃晃悠悠走出了宿舍楼——楼里面太冷了，最近降温了也不停一下空调，还是户外舒服一点。

　　他一边透过落地窗留意着里面的电梯，一边百无聊赖地在门口踱步。偶然间的一瞥，他看见似乎几十米外，山坡的小径阶梯上，有个人蹲在那里。

　　呜——伴随着引擎嘶哑的轰鸣，一辆校内巴士驶来，在路边停稳，车上下来一群叽叽喳喳的女生，各个穿着半正式的裙装，露出长腿，似乎是刚参加完派对归来。不过很快，熙熙攘攘的喧闹声就随着她们逐渐涌入宿舍楼而小了许多，愈发衬托出宿舍楼外的安静。

　　等到她们发现电梯坏了，大概会积留在大厅继续吵吵闹闹地聊一会天吧。

　　苏逸杨本能地想要避开喧嚣，于是朝着山坡小径方向走去。校园巴士重新启动，从苏逸杨身侧驶过，柴油未完全燃烧的味道随着轰鸣扑面而来，巴士前灯余光扫过下山小径阶梯，照亮了孤独地坐在台阶上的女生。

　　从眼熟的棕色外套和体态来看……是刚刚表白失败的那个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