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察觉

　　很少有人喜欢沙尘天，而能够欣赏和享受这种自然现象的人就更少了。那些恼人的沙尘会把用灰蒙蒙的滤镜遮蔽视线，会吹进眼睛里领子里鞋子里，在一切过去之后还会给所有东西都覆盖上需要清理的尘土。

　　对于卡罗拉•阿斯科特而言，沙暴却是最能让他觉得舒适和安全的天气。

　　作为领域内顶尖的Level 5 战略级异能者，漫天席卷的沙土是属于他的武器、属于他的工具、也是属于他的绝佳掩护。当他行走在加拿大北部的冻土荒原，只要唤起漫天黄沙，哪面对怕三个同级别战略级异能者的追索，都能从容布置让对手迷失于狂沙之中，而他自己在大地之下从容离开。

　　但是很可惜，他在热爱沙土的同时，却也保留着如普通人一般的好奇心和探索欲，他不愿意永远留在单调枯燥的沙漠和荒野，窝在舒适区里做一个井底之蛙。所以为了能隐蔽地四处流浪，为了正常地旅行并享受生活，他不可能走到哪里就把沙尘暴带到哪里。随身携带的沙暴无异于向外界广播他自己的动向，还会让很多店铺餐馆因恶劣天气关门以至于影响他的旅行体验。他不得不在大多数时候忍耐自己对沙尘的喜爱。所以苏丽格里的沙尘暴对他而言也是珍贵而值得享受的，这种放开了制造天象变化的事情，他不会做得很频繁。

　　卡罗拉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家，仅仅在滚滚黄沙的怀抱中，他能感受到属于家的安全感和轻松感——这份安全感来源于对周遭的清晰掌控。作为早在十几年就迈入Level 5的最老牌战略级异能者之一，他对于异能掌控的纯熟已经臻至化境，不是那些新晋的孩子可以比拟。每一粒沙子都如同他身体的延伸，每一股流沙都是精锐的探子和斥候。当沙暴席卷整座城市，也意味着整座城市都在他的注视和掌握之下。

　　当然，这种所谓的注视和掌控是有所取舍的。一座城市里有着太多的物体，太多的细节，卡罗拉•阿斯科特没有精力也没有意愿去全部给予关注。就像一个人在走路的时候不会去注意路边某块砖边角的纹理和某根草的摇曳一样，海量的无效信息都被当作白噪声自动屏蔽掉了。所以不论是华夏使馆旁写字楼的爆炸，还是空中的呼啸而至导弹都没能引起他的注意；在交战集中的区域每时每刻有好几十处爆炸，他对这些细节根本不关心。

　　但卡罗拉•阿斯科特依然察觉到了某些异常。

　　真正引起他注意的是大规模的反常的风沙流向变化——苏逸杨因为看不太清导弹的具体位置，引力陷阱做得很大，而引力投影成型之后，第一个吸进去的不是导弹，而是漫天席卷的黄沙。风沙遇到正常的障碍物会碰撞，勾勒出轮廓，或者会顺着空气流动绕开，但是唯独不会莫名其妙地朝着空中某个点聚集。因此苏逸杨带来的异常在卡罗拉•阿斯科特的风沙感知中就像是巨型叙事油画中被抹黑的一小块一样显眼，而卡罗拉•阿斯科特只是稍做探察，就发现了更多有趣的事实。

　　在这样一个贫穷的第三世界国家，强度这么高的异能者还是很少见，而且是稀有的引力系......所以他在这做什么呢？附近似乎没有大规模的军队交战...也没有发电厂之类的重要目标...但是导弹依然袭击了这里......

　　好奇心让卡罗拉顺手用手机里的地图软件搜索了一下这座建筑位置，然后在看到使馆名称的时候，面部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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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馆外，爆炸的烟云逐渐消散。

　　苏逸杨迎着窗外的寒风愣了半秒钟，才从复杂的情绪中回过神来。这种情绪包含劫后余生的庆幸，但是更多的是对于现状的不解和怀疑——华夏使馆选址不在繁华的中心区或者战略要地，周围应该没有敏感的设施，目力所及也没有政府军的部队集结，为什么会突然被炸呢？发个导弹能歪这么远？又或许，本来就是奔着使馆来的？

　　这种阴谋论的念头一冒出来就止不住，很多乱七八糟的、靠谱的、不靠谱的猜测都随之涌出来。

　　他一边拍打身上的沙土一边忍不住胡思乱想：或许是【织梦者】陨落之后，某些境外势力想搞点事情试探华夏的对外态度？又或者是叛军或者政府军或者外界第三方想要引入外力，搅浑苏丽格里这滩水？内战这种鱼龙混杂的环境提供了浑水摸鱼的绝佳机会。阿美利嘉联邦在二十年前能明目张胆地派自家轰炸机直接炸了华夏的南联盟大使馆，事后说是误炸随便道个歉了事。那么二十年过去之后，有某些势力趁着他国内战兵荒马乱，随便花钱找几个工具人，发个导弹就为了把水搅浑，然后把黑锅往恐怖分子或乱军暴徒身上一甩，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这些都只是他不负责任的猜测。

　　然而如果真的是有预谋的袭击，那么或许还要感激【沙暴】。苏逸杨怀疑如果不是空中的黄沙干扰了导弹的飞行，干扰了导弹的制导和瞄准，导致第一发导弹打偏了炸在旁边写字楼上，反而警醒了众人，也让自己发现了后面两枚导弹，结果或许会非常惨烈——异能者往往缺乏能保护自己的被动能力。不论是刑瀛的气墙还是苏逸杨的引力壁都需要有意识地提前布置，也难以永久维持，所以如果毫无防备时遭到偷袭，很多时候就和平凡人一样脆弱。

　　“普通人+狙击枪能解决99%的异能者”，这句在知乎和贴吧关于异能的讨论里经常被提及的论点自有它的道理。

　　只能说，华夏使馆的人们确实事先完全没料到使馆会遭到袭击，差一点就会全灭。好在靠着运气加上一点及时应变最终化险为夷，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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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确认了，古尔哈没发过这种命令，导弹不是我们打的”，卡罗拉•阿斯科特坐在屋顶的一个木箱上，聆听着电话里的声音，神态一如既往地平静，而电话那头的男人却在严肃认真之余甚至有些恼火，“这再明显不过，用脚趾头想都能弄明白我们没有任何动机袭击一个常任理事国的使馆。这样的恶性事件只会让我们平白树敌，外加丢掉国际舆论支持。”

　　“我知道。我猜也是这样，问你只是做确认情况。但是导弹确实是从你们的占领区发射的，或许是内鬼，或者想要浑水摸鱼的家伙。也许有些家伙想要借刀杀人。事情变得有意思了，在我眼皮底下搞这种事情还是...很勇敢的，或者是故意挑衅我也说不定。反正闲着没事，我刚好去查查看。”，卡罗拉淡淡回复道，他表明不追责的态度之后，对面的男人的语气也随之变得缓和：

　　“你理解就好。遇到我们的战士，你就以我的名义调查吧，遇到麻烦随时联系我。”

　　“我知道，就这样吧。”，卡罗拉•阿斯科特挂了电话，从箱子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