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老友的联络

离开鸣海神经科学研究所时，苏逸杨还在想着布束砥信对她散播现金卡的解释。

　　她的说法其实还是有些疑点的。

　　她的研究领域是神经科学，却突然想做社会学实验，从神经科学到心理学到社会学虽然不是毫无联系，但依然是非常巨大的跨越。将此解释为本职研究领域之外的业余兴趣不是不行，但稍显古怪。

　　美其名曰社会实验的撒币行为如果是作为Youtuber整活或者商家炒作博取关注度或许没有问题，但细想的话，这件事作为探究类的实验其实应该是比较糟糕的：目标不够明确、不可控变量过多、实验结果的观察和收集困难重重、即便最后获得了结果也很难得到什么有意思的结论。

　　这不太像是一个履历斐然的，有一定科研品味的研究者会做的事情。

　　不过，即便留有部分疑点，已经得到部分答案的苏逸杨已经足够满意，并不打算过多纠结这种事情，最多日后稍微关注下布束砥信之后有没有其他异常的行动。

　　马上就是愉快的周末了，苏逸杨只想要好好放松一下。

　　======================

　　告别若野奈绪回到家里，刚瘫在沙发上没多久，就收了高中老班长刑瀛的消息。

　　明明距离两人自苏丽格里事件分别后其实并没有间过很长时间，但是由于这期间苏逸杨自己身上发生了很多变故，就感觉好像很久都没有联系了一样。

　　苏逸杨晋升的事情没有专门宣传，只陆陆续续地告知了几个国内的好友。关系最好的几个基本都知道了，而刑瀛之前似乎是在进行封闭训练，直到最近才后知后觉地从方神那里听说苏逸杨苏醒以及晋升的事情，赶紧发消息给他问他情况如何。

　　刑瀛觉得现在自己有一肚子的问题，靠打字说不清楚，于是直接给苏逸杨打了个电话一吐为快。

　　“山羊（苏逸杨外号）你竟然不声不响地晋升Level 5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既然刑瀛问起，苏逸杨不得不重新讲述了一番当时的情况——关于有外来组织试图用暴力手段强行塑造战略级能力者，自己历经苦战，失败被俘，被塞进莫名其妙的仪器里当作人肉电池，最终在【矩子】的帮助下利用自身个人真实/心象世界的特殊性成功鸠占鹊巢，艰难完成晋升。

　　刑瀛在感慨完苏逸杨经历之奇妙和跌宕后，免不了对这种不可复制的晋升方式表示羡慕嫉妒恨，然后顺带聊起来未来的规划。

　　“这样一来，你未来的职业计划也要大改了。话说你现在还在正常上课吗？”

　　“当然还在上啊。再怎么说，大学文凭还是要拿的，我要学的东西甚至比以前还要多一些。”

　　“人哪就是不知道，命运就不可以预料，我原本报专业的时候觉得自己继续异能开发已经没啥前途，于是报计算机专业准备当码农的，数理基础很久没碰，都忘得七七八八了；结果现在晋升后要继续开发异能，又不得不重新开始学数学，还是非常煎熬的......”，苏逸杨看着身边的数学教材，感到一阵脑壳痛。

　　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吐槽一番自己重新捡起纯理学习的艰难。

　　“高层次的数学知识真的好难啃啊......”

　　“......我最近在看的部分，书里定义了一个叫做抽象拉格朗日作用的玩意，把原本对于切丛的概念推广到无线维，甚至只要是可以定义长度的空间......我也并不是都不懂，其实我能大概弄明白每一个argument，但是我不知道为什要这么定义，我觉得这种构造很别扭，我就往后翻，想看看作者怎么阐释这些定义背后的洞见。”

　　“然后作者在注释里说，他读了很多相关的研究，没有看到其他人对此的定义，也不清楚有没有盗用的关系，但是他觉得这一切在他看来都是非常自然的......”

　　“自然尼玛呢自然！！！”

　　“简直气人！”

　　苏逸杨宣泄了一番来自学渣的怨念之后，想起来就顺便问了问刑瀛最近的情况：

　　“你呢？最近有什么进展吗？”

　　说到这个，刑瀛的声调轻快了不少，显然他也有一些好消息——他此前一直窝在训练场里封闭训练，就是因为在异能开发的事情上取得了一些关键性的突破。

　　“我找到了用我的异能帮助超流体（Superfluid）突破临界速度限制的方法！”

　　“欧拉的理想流体方程听说过吧，那个方程描述的是理想流体，也就是没有摩擦力的流体的运动。然而呢，和理想气体之类的不一样，有摩擦力的非理想流体方程会比理想流体方程解起来更容易，因为有摩擦力的流体会更“滑”，状态也会更容易趋于稳定。”

　　“有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是，如果我这里有一个非理想流体的状态方程，如果把摩擦系数逐渐趋于零，那么你是不是会期待这个方程它收敛到理想流体方程上？然而它并不会，而且不是物理意义上不精确导致的不会，而是数学上两者就没有这样的关系，或者更具体来讲，理想流体里面的东西它甚至可以不连续，出现不收敛这回事也就不奇怪了。”

　　“流体......怎么还能不连续的？”

　　“对！这就是神奇之处所在。理想流体会有很多古怪的解，它们都是缺乏物理意义的。就是一个理想流体有时候好好地突然就拐了一下，一大片的速度就突然没了，突然就变向了。这样导致的严重后果之一，就是理想流体的动能它居然可以是不守恒的。”

　　“如果试图解释深层次的原因的话，一个说法是湍流的因素，或者说就是很多漩涡的交叠。在真实物理中不会出现问题是因为有摩擦力和微观尺度限制。如果没有摩擦力和临界速度等限制，在理想条件下，漩涡会把能量传给更小的漩涡然后更小的漩涡，最后就这么消失掉了。”

　　“做这个领域比较有名的文章包括Euler Equation as Differential Inclusions，就是很多年前数学顶刊Math Annual上的那篇，讲的就是他对一个理想流体状态方程找到了无数个解，然而对一任意时间空间映射到空间向量场的函数，它都能通过叠加逼近这个函数。用不太准确的、通俗的方式来讲，就是给定这样一团没有摩擦力的流体，未来什么都可以发生。”

　　苏逸杨听到这里眼睛微亮，这种路径如果你能够走通，确实前途无量。

　　按照刑瀛的预估，如果顺利的话，他在两年内应当能晋升到类似电熊那样的特殊评级Level 4+，也就是特殊情况下能够短暂对抗战略级能力者的程度。甚至照着这条路迈入更高的境界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虽然想要Level 5战略级能力者还是太难了，不过能有一线希望总是好的......”

　　“我之后可能要去请教下天才（矩子）问问他的建议，而至于能量的无中生有和凭空消失，或许要申请阅读真空涨落相关的【神笔】的一些异能开发资料......”

　　=======================

　　刑瀛的话语中对未来态度乐观、充满动力，这也让晋升之后心态略微有些飘的苏逸杨心态变得沉稳下来。

　　有时候异能者会在他人对自身的吹捧态度中逐渐产生某种错觉，仿佛自身的异能是确实属于自己的个人能力的一部分，仿佛更加厉害的异能就代表着自己更加杰出和优秀，哪怕事实却并非如此。

　　苏逸杨觉得自己就有点像是暴发户，靠着把握机遇侥幸来到了正常情况下达不到的位置。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比其他人更优秀和出色。在聪明智慧和努力刻苦两方面，他很难比得过高中时期那个特殊培养计划中第一梯队的几个大佬，即便晋升Level 5也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刑瀛等人还在为了更高的目标默默攀登，自己也不好意思就此摸鱼划水。

　　他暂且把手机放在了旁边——今天就再多学一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