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 猫

机场快线能够直达第七学区，但是苏逸杨和御坂美琴想要回到各自的学校依旧需要换乘轻轨。在轻轨站台上，御坂美琴突然回头，疑惑地看向两侧。

　　“怎么了？”，苏逸杨不明所以。

　　御坂美琴低头沉吟，“我刚刚感受到了奇怪的磁场。学园都市电磁系异能者很多，但是这种释放电磁场的方式，就像是...我自己释放的一样......”

　　“在这边！”，御坂美琴像是突然察觉到了具体的方向，离开站台沿着楼梯往下跑，朝着远处的大厦跑去。苏逸杨看了看即将进站的轻轨，终究还是转身用引力飘下楼梯跟上御坂美琴。

　　御坂美琴循着感应一路奔跑，直到她察觉到那种感应的源头就在附近。她疑惑地以视线扫过四周，然后整个人都凝固住了。

　　街道的转角处，一棵高大且四季常青樟树如同翠绿的华盖遮蔽住一片阴影，树坑中来自其他非常青树种的落叶被风卷起，干燥变脆的叶片在地面拖曳出喀啦啦的声响。在树荫光影交错的缝隙中站着一位少女，她背对着苏逸杨和御坂美琴的方向，但是那身常磐台制服、纤细但不单薄的身材、健康的肤色以及茶色的短发，都让苏逸杨产生出某种奇妙的即视感。

　　“不只是异能，这背影也跟你好像啊......”，苏逸杨随口吐槽道。

　　等那个女生察觉到注视而回头，看到那相似的面容，苏逸杨终于说不出话来了——这个女生和御坂美琴的相似之处远不只是衣服、发型、体态和肤色，就连五官都仿佛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如果不是后者戴着绿色的夜视仪，眼神缺少焦距如同在发呆，苏逸杨甚至完全没有办法将两人区分开来，“等等，这也太像了，这真的不是你的姐姐或者妹妹吗？”

　　而旁边的御坂美琴其实同样感到震惊，她的身躯都因为联想到某种可能性而微微颤抖：“你、你......”

　　“喵。”，对面的御坂面无表情地学了一声猫叫，让御坂美琴陷入了懵逼。

　　“叫声是喵的四肢动物有危险。”，夜视镜女孩看了一眼自己的头顶上方，用平淡的语调自说自话地解释道，“刚才我路过这里的时候注意到到路边的车辆里有一名婴儿被留在里面，正在不安地扭动身体哭闹。虽然现在是秋天，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因闷热空气而中暑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但是今天阳光比较强烈，在空气不流通的密闭空间里依然可能会感到不舒服，御坂做出了这样的判断。所以御坂用电力控制车窗，打开了一条小缝，让车内能够更好地通风透气。”

　　“不过路过的四足生物因为电流受到惊吓跑到了树上，却好像下不来了——do. 御坂耐心详细地解释道。”，和御坂美琴有着相同外貌的女孩说话方式很独特，明明有着与御坂美琴相似的嗓音，说起话来却没有清脆爽利的语调，而是如同古老的机械语音般平缓而缺乏情感起伏。

　　“哦～”，御坂美琴先是答应了一声，然后反应过来自己被带偏了话题，“猫咪之类的事情怎么样都好啦，我想问的是......”

　　而旁边自称御坂的女孩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树上的黑猫，“这样放着不管真的不要紧吗？”

　　“它再怎么幼小也是一只猫，这种高度就算掉下来也没有问题，比起这个...”，御坂美琴显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继续纠缠，但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又被打断了。

　　“所以姐姐大人的意思是即使那个生物摔下来也完全不在乎，即便因此导致重伤而引发机能障碍，甚至停止生命活动也无所谓——do. 御坂继续向姐姐询问以做确认。”

　　女孩默默盯着御坂美琴，给御坂美琴造成了莫名的道德压力。她把普通的事情可能导致的后果描述得如此严重，御坂美琴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辩驳，最后只能无奈地低头，“我知道了啦......这种事情应该可以让......”

　　“如果让我骑在姐姐大人肩膀上的话，应该勉强能够达到合适的高度，就可以把猫解救下来了——do. 御坂对姐姐大人的帮助表示期待。”，御坂妹妹却在御坂美琴发表见解之前，率先提出了自己的处理办法。

　　“不过，如果旁边那位先生也是你的同伴的话，建议让我骑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身高更高，能够帮我更好地接近猫咪，对于营救更加有利——do. 御坂指出更好的替代方案。”

　　听到和御坂美琴宛若孪生，管御坂美琴叫姐姐的少女打算实行这个草率的救援方案，甚至牵扯到了自己，苏逸杨终于听不下去了：“等一等，虽然猫的倒钩类的爪子只擅长正面向上攀爬，而很多猫没有学会倒退着下树，确实有被困在树上的概率，但是这个树枝确实很矮，所以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这猫它不是自己下不来，而是因为你在树下守着，所以它不敢下来。”

　　“你作为用电磁能力把它吓得跑到树上的元凶，事后不仅没有离开，反而一直站在树下虎视眈眈，这肯定会让它非常恐惧，瑟瑟发抖，只能无助地望着树下祈祷你什么时候能离开......”

　　“而且，我猜你没养过猫吧？”

　　“整体上来说，猫应该是警惕心比较强的动物。我朋友里养猫的很多，据我所知很多猫哪怕主人从小养大，主人如果突然靠近也是大概率会跑开的，如果是野猫，戒心可能更重。网上有些做动物营救视频的Up主，他们的团队会专门营救被困在各种奇奇怪怪的地方的猫咪，但是事实是，最大的困难有时候不是找到帮它逃生的工具，而是没有办法让猫相信自己的善意来主动使用这个逃生工具，最后不得不用各种方法去骗猫。”

　　“比如他们很多时候不得不把特制的捕猫笼送到猫旁边，花好几天，就为了用食物和饵料把猫骗进笼子里抓住，才能把笼子弄出去放生......”

　　“如果你想要直接过去把它提溜下来，有可能会刺激它逃跑，比如选择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往下跳，或者直接跑到更高更难救的地方去——我的邻居曾有一只蠢猫被困在小区里一棵高大的树上，最开始它在离地面四五米的树杈上，而每一批想要爬上去救它的人最后只是逼它爬得更高，最后就这样一路慢慢挪到了十几米高的树顶。”

　　“之后好心人叫来了消防梯，从上方靠过去救它，最后的结果是猫害怕极了，铤而走险，试图跳到旁边房屋的阳台，据说差点没扒住摔下去......”

　　御坂妹妹面无表情地思考了一下，“御坂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是御坂所拥有的知识的有效补充，所以御坂认为可以改进现有的方案。”

　　“这只猫一直待在现在这根树杈上没有移动得很远，御坂判断这只猫不是很擅长在树上移动，只要御坂能够接近它，有机会能在它跑开之前把它抓住，御坂知道从后面捏住猫的后颈肉是抓住它的最佳方法；这根树枝和水平线夹角不大，为了防止它窜到更高的地方，御坂建议从树枝和树干分岔的地方逼近，逼迫它往树梢方向移动；同时为了避免它惊慌失措跳下来，御坂建议姐姐大人可以在树下接应，如果它跳下来，由姐姐大人负责接住——do. 御坂认真地提出了修订后的营救计划2.0。”

　　苏逸杨很告诉她自己的引力其实可以直接把猫从树上拽下来，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按照御坂妹妹那种生怕猫咪磕着碰着的想法，如果猫因为恐惧而死命抱住树枝，依然是有极微小可能性被引力绷断树枝、折断爪子、因为过度拉扯肌肉而把猫弄伤的，他索性就不提这回事，让御坂妹妹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同时他也很好奇，想要看看几分钟前刚把猫吓到树上的御坂妹妹，到底能不能有足够的亲和力让同一只猫老老实实被她抓住。

　　按照御坂妹妹的计划，苏逸杨先蹲下来让她骑在了自己肩膀上，而后颈处的感受让他稍微有些错愕。这个御坂妹妹从相貌和穿着打扮都和御坂美琴一模一样，但是却唯独没有穿安全裤，现在他侧后方的脖子和脸颊能够直接感受到她大腿内侧肌肤的触感。

　　苏逸杨直接把御坂妹妹扛了起来，绕到树干的方向，开始逼近树枝上的猫咪。

　　猫咪被逼得朝树枝末梢移动，但是即便是擅长攀爬的猫咪，在各种树枝分叉间也不敢快速腾挪。它在察觉御坂妹妹接近后发出相当凄厉和恐惧的喵叫声，然后在御坂妹妹伸手触碰到它之前，决绝地向侧面一跃。

　　猫是非常敏锐的生物，它甚至在最后跃下的时候都是朝着侧面跃出，避开了守在下面的御坂美琴。而即便是以御坂美琴的敏捷身手，也只能像是足球守门员一样扑救出去，能不能扑救到猫咪尚且难说，但是在水泥地面上擦破膝盖似乎是在所难免。

　　最糟糕的情况似乎发生了，但是苏逸杨反而有种“证明了自身判断正确”的奇妙成就感，事情也依然在掌握之中。

　　柔和的引力场让扑出的御坂美琴没有重重摔倒而是被柔和的引力软垫所托举，猫咪也在最后时刻被引力场减速，几乎没有感受到任何冲击力就落在地面。但是陷入恐惧中的小黑猫暂时没有心思感到好奇，只来得及“喵！”的叫了一声就窜了出去，确保自己脱离了两位长相极度相似的大型生物追捕后，才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钻进小巷子消失不见。

　　“跑掉了——do. 御坂遗憾地叹息。”，虽然御坂妹妹的脸上还是没有明显的表情，但是苏逸杨也能感受到她身上突然出现的怅然情绪。

　　直到这个时候，御坂美琴终于回想起来自己不是来抓猫的，而是有关于克隆计划的很严肃的事情要问。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有点不自然地看了一眼苏逸杨，然后伸手抓住了御坂妹妹的手臂，“跟我过来，我可是有很多事情要问你啊.......”

　　苏逸杨摸了摸后脑勺，他也察觉到似乎御坂是想和所谓的妹妹聊一些比较私人的话题。虽然从御坂美琴奇怪的反应来看，两人间的关系似乎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既然是姐妹之间的家事自己就不方便掺和了，于是他顺势告辞：“那个，我还有作业要做，就先回家了。”

　　御坂美琴略有些僵硬地和他道别，然后拉着御坂妹妹走向了另外的方向。

　　=====================

　　苏逸杨回到家里的时候是下午。

　　送走矩子之后他闲来无事，打开浏览器准备看看视频消磨时光，但是在此之前还是顺手打开电子邮件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立即处理的正经事情。

　　虽然新邮件显示有十几封，但是大部分都可以忽略：有些是校内新闻通告，有些是社团活动的通知，有些事系里对于近期访学交流项目和新开设课程的广告，还有的则是课程网站的讨论板块里教授对讨论板里同学提出的问题做了回复后系统自动发送的邮件通知。

　　真正比较重要的邮件只有两封。

　　第一封来自赫景平，主要内容是告知他华夏派出的负责联合追查【幽魂】余党的第一批队伍会在两天后乘专机抵达。这个事情赫景平在Line里也发信息提了一句，而邮件给出了更具体的时间和事务方面的安排。

　　第二封邮件来自学校里的教授，内容和他的课程有关。

　　这个学期他的课程都是暑假选定的，那个时候苏逸杨还没有晋升Level 5，还盘算着未来申请研究生。所以当时他没有选水课混日子，而是在努力扩充知识储备并且想办法蹭一些科研履历，为之后研究生项目申请做准备。

　　如今他的课程里就有一门课就叫做“独立研究（Independent Study）”，占3个学分，在毕业要求中等效于一门记学分的非必修专业课，但实际内容是找一个教授当指导老师，然后再教授指导下用一个学期时间内完成某个方向的小型科研项目。

　　虽然苏逸杨在晋升Level 5之后已经不再需要这个科研项目来为履历添砖加瓦，但是如果现在退课不仅拿不到学分，还会在成绩单留下难看的退课记录，哪怕是本着善始善终的原则，他也打算继续将这个项目做完。

　　苏逸杨的研究科目是机器学习和医疗的复合方向，研究的问题是某种罕见脑科疾病的发现和预防，目标是利用机器学习完成大脑扫描图像中可能病变区域的自动识别。

　　这个项目并不是把其他的机器学习模型随便套用一下就可以，需要面临的最大问题其实是数据量不够。他所研究的特殊病症患者本就很少，而且这些医疗数据获取非常困难——部分患者的医疗数据存在隐私问题不能公开，还有很多医院将这部分数据视作核心资产不愿意公开，最后在实际操作中，他们能够用来训练的数据就只有少数几家医院的数据集，数据量总共只有三位数的层次，精度还都不算高。

　　这种数据量想要应用复杂的大模型很容易过拟合到爆炸，而小模型纯靠训练又很难达到足够靠谱的精度。这时候就要结合部分“人类拥有的知识”来针对性地设计算法来处理这个问题，也就是这个项目的关键所在。

　　虽然这不算是什么很有创意的科研题目，但是作为菜鸟本科生初次练手的工作还是很不错的。

　　他之前的指导老师分别是一位主做传统机器学习的助理教授和一位做脑科学病理研究的老教授兼医生。而如今老教授生病了，而他的专业知识对部分需要“手工设计”的算法又不可或缺，所以他临时推荐了一位同样熟悉这个领域且有闲暇的年轻合作者来代替他继续参与这项研究。

　　苏逸杨对此只能表示遗憾，赶紧发了一封邮件回复表达慰问，期待他能够早日康复，同时表明自己会尽快和新的合作者联系。只是在看到老教授推荐的年轻合作者的罗马音英文拼写时（正式交流邮件都是英文），他总感觉似曾相识，然后他把老教授给出的邮箱链接粘贴到收件人框里搜索，果然发现这个人自己就在不久前见过——

　　布束砥信。

　　苏逸杨一巴掌糊在自己额头上：“好吧，她确实是研究脑科学的，也有很多论文，既然是类似于少年班的出身，科研界讲达者为师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但安排一个高中生跑来当我一个大学生的指导老师还是好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