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 礼物

结束了这场简短的线上聚会，苏逸杨收获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消息，还有满嘴的狗粮。

而对骆竹筠来说，这次最值得注意的消息其实是【青山】在谈及自己未来行程时，提到关于【沙暴】卡罗拉•阿斯科特的事情。

国内的侦察研究小组在今年九月初曾经短暂地联系上了Level 5【沙暴】卡罗拉•阿斯科特。考虑到阿斯科特曾在苏丽格里与【幽魂】交手，国内提出向其有偿咨询关于【幽魂】异能的各类情报，报酬可以是物资、钱财、或者其他一切华夏能够提供的服务。而当时对方只是留下一句模棱两可的回复：“有机会的话可以当面商议”，随后就中断了通讯。这次阿斯科特失踪许久后再次出现，位置距离华夏不远，或许意味着“当面商议”的契机。

这次【青山】前往西疆边境，除了对阿富甘斯坦的战争余波以及阿斯科特本人做基本防范之外，同样也做好了和【沙暴】进行谨慎接触以及情报交易的准备。

如果一切按照最理想、最乐观的情况发展，双方接触顺利的话，和【沙暴】的接触或许能让针对【幽魂】的追捕取得进展——虽然可能性不高，但至少骆竹筠是这样期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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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生日聚会的苏逸杨主持了最后赠送圣诞礼物的环节。

虽然聚会里的都过了相信圣诞老人的年纪，但是圣诞礼物毕竟是节日氛围的重要组成部分，要是不拿几样包裹彩纸系着缎带蝴蝶结的礼物，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苏逸杨原本准备由自己给所有人准备一份礼物就罢了，但是在筹备这次圣诞聚会兼生日聚会期间，几乎每个受到邀请的常盤台女生都会直接或委婉地询问着装需求、如何携带和转交生日礼物以及圣诞礼物之类的问题——贵族学校的大小姐们不愿意因为准备不周而显得失礼。考虑到不论是圣诞聚会和生日聚会都有送礼物的习俗，空手参加并不符合她们的习惯。

于是苏逸杨决定保留互相赠送圣诞礼物的环节，并且专门思考了圣诞礼物该如何安排的问题。

如果聚会只有几个朋友参加，那么互相赠送礼物会是很自然很简单的事情。可是当聚会的规模达到几十个人以上，互相赠送礼物的环节就开始变得麻烦，甚至可能变得尴尬：

一个核心问题是，参加聚会的人各自该准备多少份礼物呢？

如果每人只准备少量礼物赠送给最亲近的几个朋友，那么亲疏之别就会从“是否收到对方礼物”这件事显眼地暴露出来，关系尚可但没有收到对方礼物的人恐怕会觉得有点难堪；可如果参与者为了避免出现冷落，而给其他所有人准备了礼物，那么聚会中出现的礼物总量将会随人数的平方级别飞速增长。最后每个人筹备礼物的压力都会很大，大量送出和收入的礼物携带都很不方便，而且最后难免会收到很多用不上的东西。

苏逸杨想要保留相互赠送圣诞礼物的环节，但是又不愿意陷入上述的困境，最后就选择了一种有点奇怪的赠礼模式：

他自己准备了从耳机、键盘、艺术品到护肤品等各类礼物，然后要求所有来参加圣诞派对的人也都各自携带2-3样包装好的礼物，来到会场后所有礼物都会记录礼物内容并贴上编号标签，混在一起堆放在圣诞树下，作为节日装饰。

聚会结束前，所有人将以随机顺序的轮流抽奖：每次会抽取5个编号，然后当事人可以在5个编号里选择自己最喜欢的那个带走，如此循环往复，直到礼物被抽光。

在这种设计下，每个参加聚会的人都只需要送出几样礼物，不需要调查每个人的喜好针对性准备；每个人也都能收到其他人的礼物，因为有挑选的过程而基本不会拿到完全不喜欢和不需要的东西。

为了避免复杂的攀比心理和人情纠纷，礼物堆里的礼物不会标明是由谁带来的。即便如此，泪子和初春还是会担心自己做的手绘书签、布艺、以及自制点心会不会被嫌弃，没有人选择而落到最后。但事实却挺受欢迎——耳机、显示屏、智能手表这类电子产品虽然价格更加昂贵，但是常盤台的女生们普遍家境富裕，什么都不缺，如果真有需求的话基本早都拥有自己惯用的设备了，也都是顶配的限量款或者高端定制款，此时拿一个定位重复的东西作为备用实在没有必要。

反倒是手绘书签这种独特的礼物对她们来说可能更有意思一些。

也由于相同的因素，苏逸杨成功淘到了几个他觉得有用的小玩意——一盒用来追踪物品防止丢失的贴纸、还有一台新款扫地机器人。

苏逸杨自认为这种圣诞礼物机制还是挺不错的。虽然也有一些缺陷，比如没有办法把特意准备的礼物定向送给想送的人，但是归根结底聚会上赠送礼物只是满足氛围需求的一个环节，真要有特意准备的礼物完全可以私下赠送。像是苏逸杨自己就在聚会之外另给骆竹筠、食蜂操祈、御坂美琴等人各自邮寄了一些额外的圣诞礼物。

他给御坂美琴准备的额外礼物是英文原版的费曼量子电动力学讲义，呱太的棒球帽，还有一件皮卡丘睡袍。这件睡袍上还有一个带着尖耳朵的兜帽，苏逸杨觉得拿来给会放电的御坂美琴穿合适得不得了。

他给骆竹筠和食蜂操祈的礼物则是星空夜灯、金属书签、和特制的报警器。

星空夜灯就是蕴含一个星云状光源的水晶球，接电后会发出淡淡星辉，仿佛一个微缩的星系缓缓旋转。苏逸杨送给洛竹筠的是螺旋星系，给食蜂操祈的则是有着多种色彩的环状星云。

金属书签就是雕刻有镂空简约图案的金属片，特殊的地方在于这书签从原料到雕刻都是苏逸杨手工制作的。苏逸杨以引力异能模拟恒星制造超小规模核聚变生成金属元素，提纯，最后压扁，镂空雕刻出了简约的卡通轮廓。最终送给骆竹筠和食蜂操祈的金属书签分别是白银狐狸书签和黄金蝴蝶书签。

特制报警器从外表上看就是一个钥匙挂坠，外壳同样是由之前制作书签时多出来的“手搓金属”制成，轮廓被做成了简约风格的白银狐狸和黄金蝴蝶形状，只是比起书签要厚实和立体。只要搓动这个钥匙坠，机关滑动就会露出一个按钮，按下按钮后里面的通讯元件就会把自身的GPS坐标直接发往通讯卫星，最终抵达苏逸杨的手机上。虽然苏逸杨其实很怀疑在她们真正遇到危险时，有没有机会按下这个按钮，或者即便按下按钮他又能否来得及救援，但总归聊胜于无。

至于白井黑子、佐天泪子等人也都有准备一些小物件作为礼物，比如他送给佐天泪子的就是一份华夏川菜菜谱、送给初春的则是一部画册。

这些礼物都提前打包交给了快递公司，会在明天清晨以前送到各自的住所或者宿舍的邮件收发室。

至于苏逸杨的其他朋友也没有被忘记。虽然他在国内的朋友们其实没有圣诞节互相送礼物的传统，但是偶尔心血来潮也会互相送点东西。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张罗圣诞聚会的事情，筹备礼物的时候也就顺便给很多老朋友和同学都准备了礼物，喜欢拼模型的胶佬就送几个典藏款和限量款模型，喜欢手游的就送点周边，再不然就是看看Steam愿望单里有什么，或者附赠几个自己发掘出来的冷门游戏。

成为战略级能力者之后他如今很有钱，撒起币来完全不心疼。

在聚会上，随着圣诞礼物抽奖结束，时间也已经不早了。因为常盤台中学宿舍有宵禁，苏逸杨安排雇佣的无人驾驶巴士把女孩子们以及其他客人都送回宿舍或者住所，等最后一位客人抵达，巴士最后把他也送回了家里。

酒足饭饱且圆满完成所有圣诞安排的苏逸杨觉得浑身轻松。他洗了个澡之后，躺在床上随便刷了刷手游和视频网站，等到困意袭来，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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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富甘斯坦，“光辉城”贾拉拉巴德】

这里距离学园都市有着四个半小时的时差。当东瀛被深邃静谧的星空笼罩，这里还只是黄昏。

太阳向西方缓缓下坠，最后的余晖洒向熙熙攘攘的集市，这是这座城市日常生活的中心。狭窄的街道如同一幅混沌马赛克画，鸣笛的汽车和摇摇晃晃的手推车在当地购物者的簇拥下穿梭往来。露天摊位在人行道上鳞次栉比，万花筒般的布料在微风中飘动，小贩们用抒情的语调叫卖着自己的商品，与城市的交响乐融为一体。

空气中弥漫着孜然、香菜和小豆蔻等香料的浓郁香味，与明火烤肉串的熏香交织在一起。卖茶的人在人群中穿梭，将茶杯放在托盘上，"chai、chai、chai "的叫卖声在嘈杂的谈话声中此起彼伏。新鲜的馕饼堆放在一起，表面被唐杜里烤炉（Tandoori）的热气亲吻过，散发着温暖的酵母香味，诱惑着过往的行人。

街边的餐馆里，坐着一个明显来自异国的年轻背包客。

他的肤色比本地人更浅些，五官更加立体，眼睛是少见的浅棕色，他穿着灰色耐脏的冲锋衣，蓝色的牛仔裤，踏着是沾满灰尘的棕色登山鞋。其中最特殊和显眼的地方还要属他头顶干练的短发，这在周围那些裹着头巾的本地人当中显得格格不入。

年轻人对周围投来的少许异样目光毫不在意，他专注于品尝餐盘里的美食。

作为曾经丝绸之路上的重要节点，阿富甘斯坦的饮食文化沾染了不同地域民族文化的影响，变得相当多元。最大的木质盘子装有米饭、胡萝卜、烤羊肉，混杂着各种香料，这种奇怪的拌饭名字叫做Kabuli Pulao，是具备喀布尔特色的中亚传统抓饭；在这个盘子旁边旁边摆放着一碟烤饼，外皮烤得微微焦黄，饼当中有着白色与黄色夹杂的馅料，里面有肉、蔬菜、南瓜和土豆，这种蔬菜馅饼是名为Bolani的街边小吃；最边上还有一碗坚果和水果干混在一起的干果版水果沙拉，当地人管这个叫做Haft Mewa。

旁边方碟子里那白白胖胖鼓起来带馅面食会让华夏人感到亲切，如果按照华夏的分类这东西应该叫做包子，但是当地语言里这依然是馒头（mantu）。

如果说这顿盛餐有哪里不够好，那就是就餐的环境有些混乱和嘈杂。经常有破旧卡车和客车带着嘶哑的引擎声靠近又远离，留下扬起地尘土和未能彻底燃烧的尾气；偶尔有堆垒着木箱或者别的货物的独轮车颠簸着从街边推过，颠过马路牙子的时候发出哐哐啷啷的噪音。

透过半露天的吧台，能够听到不远处路人和商贩的说话声。他们说的是普什图语和达利语，发音有些古怪，无法被游客听懂：

“...我看到你卖东西给女人了，我亲眼所见！”

“呃，我想我没......”

“你就是卖了！”

喧闹争吵声有些聒噪，青年给自己戴上了耳机。

在比较发达的国家里，很多年轻人都喜欢在吃饭的时候看几部视频下饭，他刚好也有些无聊，于是打开平板电脑，开始播放一部影片——这是部纪录片，影片的内容，就是关于他脚下的这个国家与这片土地。

“......我们的家乡有着悠久的历史，能够追溯到还被叫做帕提亚和霍拉桑的时代。这片土地被兴都库什山脉的利爪所切割，被北部沙漠那炽烈之眼所炙烤，成为雪白凛冽冰峰下一片黑色的瓦砾与焦土。这个国家是被遗弃于荒原上的，风化破碎的猛兽骨架。”

“这里是阿里亚纳，高尚与荣耀之乡。”

“我们是世界交通的枢纽，来自东方和西方的货物在这里流通交换，不同文化在这里互通有无；我们的祖先研究星象，在混乱的星空中寻找规律，其中涌现出科学家、哲学家、故事传诵者，为答疑解惑不断探询真知，逐渐理解我们在宇宙中的位置......”

“数千年的时间里，无数国家兴起又衰落，边境线被无数次划下又抹去，我们却被夹在交战的帝国中间，被无数统治者的部队所碾过——波斯地居鲁士二世大帝、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印度的孔雀王朝、纵横草原的成吉思汗。每次征服都血流成河，每次也都有幸存者将文化延续下去，历史的轨迹就这样不断重复。”

“这里也曾经有过短暂的安宁——孩子们会去读书，女性也能上大学，所有帝国都好像暂时忘记了我们。但是这样的和平并不长久，脚下的土地变得脆弱，再也不得安宁，最开始是一场政变，然后是一次入侵，然后是一场内战。混乱中，人们将目光投向那些能够为这片土地重铸秩序的领袖，但秩序同样伴随着惨痛的代价......”

影片中出现很多人聚集在一起的剪影，站在高台上的男性以充满威严的声音做出宣告：

“所有人都将服从教典的指引，有违教典的书籍都将被收缴销毁、任何宣扬有违教典的思想的人都将被视作所有虔诚教徒的敌人被囚禁或者杀死......”

“......我们为女性定下了严格的行为规范。女性不得外出，不得吸引不必要的关注。如果女人向外界展示自己的容貌，她将受到教典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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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集的偏远处，坐落着几家不起眼且少人问津的店铺。它们的招牌都饱经风霜，褪色破损，歪歪斜斜地挂在入口处，墙壁上有岁月和疏忽留下的疤痕，灰泥成片剥落，露出下面疲惫不堪的砖块。

店门旁边的砖墙下，零散摆着几个地摊，彼此相隔几米，在毯子上摆放售卖着手工编织的篮子和一些其他零碎。地摊摊主们面对稀疏的人流吆喝着自己的产品，希望用这种最朴实的广告方式多吸引到一些路人的注意。

“新鲜的果汁、奶酪......”

“工艺品手串......”

“你这果汁怎么是热的，我不要热的果汁......”

在叫卖声中掺杂了一个细腻而显得底气不足的声音，来自一个剪了短发、戴着白色圆帽、穿着青色衣服的小小身影：

“有任何东西需要读、或者需要写吗？普什图语和达利语都可以......”

她的名字叫做帕尔瓦娜。她的父亲在几个月前出城时不幸踩到路边的地雷被炸死了，家里没有的经济支撑，而城里不允许女性单独活动，所以不得不剪短头发、穿上已故哥哥的衣服假装成男孩出来谋生。城里城外经济拮据的居民不少都会到这里摆摊做些成本低廉的小生意，而她的境况更加窘迫些，不得不售卖家里省出来的衣物和零碎，同时试图在街上用自己的技能招揽些客人。

“有任何东西需要读、或者需要写吗？普什图语和达利语都没问题。”

她的声音本就不大，注意到远处有背着枪支的两个男人走来后不由得进一步降低了音量，生怕招惹到不该招惹的麻烦。但是这种有些畏缩的举动反而引起了背负枪支的男人的注意，他领着同伴靠近过来，打量着摆放在毯子上的商品，随意地问道：

“喂，你最近才来摆摊的吗？之前巡逻的时候没怎么见过你。”

“是，是的。”，她畏畏缩缩地答道。

“是吗......我总觉得你这里卖的东西有点眼熟......”

“可能是因为我父亲也在这里摆过摊位的缘故吧，他生病了所以我来代替他。”，女孩解释道。

留着大胡子的男人将步枪像是拐杖一样把枪托杵在地面上，扫视摊位上的物件，目光不由得被一个雕刻着金色树叶的陶罐吸引，“等等，我记得这个罐子，我想起来了，那个啰嗦的老头还有他的女儿，你是那女孩的哥哥或者弟弟......不，不对！”

大胡子突然俯身，仔细盯着她的脸打量了两秒，然后猛地把她向后一推，让帕尔瓦娜坐倒在地：“撒谎！你就是老头身边那个女孩！居然大胆到装扮成男孩来抛头露面，还想骗我，看来你合该受到些教训！让你记住......”

一阵粗糙嘶哑的低沉引擎噪音打断了他的话语。

等他回头去看的时候，就见到一辆挂着累赘包裹的老旧摩托车绕过两侧堆放的箱子和靠墙的木板等杂物，靠了过来。

推着摩托车的青年有着和本地人不同的肤色和利落的短发，他左顾右盼，打量着周围的街巷，打量着周围民众地服饰穿搭，感受着熙熙攘攘的市井环境里的喧嚣，却偏偏对眼前的冲突和紧张的氛围充耳不闻，直到他的摩托车慢悠悠地停到男性和女孩中间，对着手机翻译软件说了句英文，然后由翻译软件播放出来：

“这盆花不错，多少钱？”

他指向摊位边缘的小花盆，虽然花盆是最便宜的塑料制品，边缘还有裂口，但是里面的风信子却绽放得很鲜艳。这是一株风信子，是少数能够在冬天开放的花朵之一，细小的淡蓝色花朵就像是一串风铃团在一起，精致纤细，清新甜美的香气慢慢弥散开来。

不过这位闯入者的态度显然让隶属当地武装组织的大胡子战士感到了羞辱：“异乡人，别碍事，你在这里不受欢迎！”

但是骑摩托车的年轻人不为所动，“我只是来买东西，没打算做任何违法的事。我觉得对于我在这里是否被欢迎的问题，或许更应该咨询摊铺的主人——我看到这里还没有收摊，应该还是在营业的吧，应该还来得及在歇业前做最后一单生意？”

大胡子的怒意逐渐上涌。

当他佩戴着镶嵌弯月的倒三角标志、手持步枪在街头巡视，很少有摊贩会直视他超过三秒；当他敲响任何一户人家的家门，总是会面对怯懦而敬畏的目光；虽然眼前的男人没有强硬地与他顶撞，但这种悠然的态度让他内心涌出些许燥意。

于是他拉动枪栓发出喀啦的声响作为警告，冰冷的机械滑动声音胜过所有花言巧语：“如果你不想吃苦头，最好遵守这里的规矩。”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年轻人的脑袋。

异国的年轻人对迫在眉睫的威胁与骤然紧张的氛围都置若罔闻，只是继续以平静温和的目光继续看着他们。

呼——

一阵穿堂风吹过，吹动地面的尘土和落叶慢慢滑动，发出沙沙的轻响。些许细沙随着风慢慢地围绕着那棕色夹克的年轻人旋转。

大胡子在某一瞬间仿佛有种奇妙的错觉，好像那些一触即溃的沙土会突然聚集起来变作恐怖的巨兽将他们全部淹没吞噬。但那只是错觉，眼前那股旋风只是慢慢旋转着，尘土在地面缓缓地翻卷滚动，顺着气流聚散变化，看起来自然而无害。

从理性上判断，眼前这个穿棕色夹克、风尘仆仆的背包客或许只是在强作镇定、虚张声势；但直觉正在向他预警，眼前这家伙泰然自若的姿态让他隐隐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那道平静而温和的目光给予了他莫大的压力，将他平时的强硬与悍勇悄然瓦解剥离。

他是个相信直觉的人——他年轻时曾经参加过组织里的「圣眷者计划」，每天定期服用药物、坐在巨大的机器里承受痛苦，而最终也并未觉醒什么明显的「圣眷」。直到很多年以后他才隐约察觉，他早就已经获得了「圣眷」。圣主悄然给予了他垂青，那就是在面对危机时格外敏锐的直觉。这份敏锐此后帮他躲开了一次本该将他炸死轰炸，也让他避开了一颗本该将他头颅穿透的流弹。

现在，当隐约昭告死亡迫近的心悸感再次蠢蠢欲动，原本熊熊燃烧的炽烈怒火瞬间在无言的冰冷寒意和对寂静与死亡的敬畏中逐渐衰弱，最终熄灭。这或许会是一次误判，但他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出于谨慎和他不愿承认的忌惮，他用眼神示意同伴，然后慢慢将枪口转向上方，缓缓向后退开。

“你最好不要在这里招惹什么麻烦。”

说完这句话，他便领着尚且不明所以的跟班从旁边的街巷岔口退走了。

等到脚步声远去，卷着尘土的微风竟也随着紧张局面的和缓而止歇，周围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直到这些人的身影完全离开视野，帕尔瓦娜依然有些颤抖，用并不熟练的英文朝来自异乡的年轻人说道：“真的非常感谢......先生，请问还有什么我能够帮您的？”

“你会说英文，以你的年纪掌握了两种语言。这很了不起。”，棕色夹克的年轻人扬了扬眉毛，“言归正传，如我之前所说，我是来买花的——我喜欢这株风信子。”

帕尔瓦娜看了看他，犹豫了片刻，说道：“其实，这株风信子本该送给您，您可以直接带走它。但是，因为我现在真的很需要用钱，所以如果您依然愿意为此留下3美金或者200阿夫甘尼的话，我会感激不尽。”

紧接着，三张绿色的一美元纸币被交到她的手里。

“谢谢您。我爸爸告诉我，风信子的寓意是幸福和喜悦，祝幸福和喜悦常常陪伴您。”

年轻人一边收起花盆一边回应道：“看来你的爸爸懂得不少啊......你一个人在外面摆摊，你家大人呢？”

“我家没有大人了。”

“没有大人了？”，青年的动作稍微停滞了一下。

“爸爸出城的时候踩到地雷被炸死了，我妈妈出门买药被巡逻的人打了，上个月去世了。我现在只有一个弟弟。”

“还真是不容易。”，青年叹了口气，然后从摩托车后面的搭琏里摸出一个看起来很粗糙的玻璃装饰品，“那我送你一个小玩意吧，一个小护身符，希望它能让你在未来的日子里运气更好一些......今天的天气看上去有点糟糕，晚上可能有沙尘暴，记得早点回家，关好门窗。”

“那么，再见，谢谢你的花。”

左手抱着那盆花，右手扶着车把，棕色夹克的青年双脚蹭着地面，摇摇晃晃地骑在摩托车上慢慢驶出了街巷。

女孩站在门口看着摩托车越驶越远。

在土黄色的街道上，色泽干燥而单调的墙壁之间，风尘仆仆裹着头巾或者戴着软帽的穆教教徒中，那簇鲜艳的花朵格外地吸引眼球，自然而然地成为目光中的焦点。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翠绿茎干上的一抹亮色不断摇曳，直到这簇鲜艳的花朵慢慢消失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