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 道具

一天前。

　　第七学区边缘。

　　老旧的空调外机嗡嗡作响，风吹过建筑外壁生锈的水管带来奇特的呜呜声，街边的黑色轿车里，穿着西装的男性正通过对讲机和同事通话。

　　“观察点W1，无异常。”

　　“支援点S1，无异常。”

　　“仓库无异常。”

　　“已经超过指定时间三分钟了。”

　　“或许他们已经知难而退，看来是知道自己找错挑衅的对手了......”

　　黑色轿车内的男子松开握枪戒备的手，稍微活动了一下略微紧绷的肌肉，发出一声带着释然意味的嗤笑，既是为主动叫嚣又临场缩卵的对手感到滑稽，也是为自己白忙一场的戒备感到有些可惜，但除此之外也有几分能够免去一场厮杀的放松。

　　不过通讯频道里突然出现了一些滋滋的电磁杂音，然后一个慵懒的女声从里面传了出来：“....才没有这回事呢。”

　　他悚然一惊，身板坐直，手也立刻滑到了枪柄处，立刻左顾右盼，却没有在周围发现任何异常，“是谁？”

　　然而以他的视角，自然没有办法注意到车轮旁边不知何时有了一个简陋的布娃娃，纽扣做成的眼睛空洞地盯着寂寥的街道，怀里的钟表正在滴滴答答地走着，一格格接近最中央的刻度线。

　　“我这不就来了嘛......就在你•的•旁•边•呢～”

　　也就在电话里语音结束的瞬间，布娃娃怀里的指针终于抵达红线。紧接着，布娃娃被内部埋藏的炸药万物你撕裂，火焰与爆炸将整辆车完全淹没，玻璃碎片像是雪花般四散飞溅，车前盖和部分车门都被撕裂而抛飞出去，而油箱里的燃料随之殉爆带来第二次轰鸣，车辆残骸被爆炸震得再度跳起翻倒，浓烟滚滚涌出的同时，残余的燃油在地面和焦黑变形的车架上不断燃烧着。

　　车内通话的人已经变成了焦黑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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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察点W1】

　　高台上的年轻的青年用狙击枪上面的瞄准镜查看着远处的火光，确认爆炸的汽车确实位于自己上司应该潜伏的位置。他对于自己上司的骤然死亡感到震惊，数秒内都讷讷不能言语，回过神来才赶紧通过对讲机向其他队友报告自身已经确认爆炸的位置。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如果上司已经暴露，那么位于制高点的自己或许也有危险。

　　下一刻，他的视线被面前金属栏杆吸引了。

　　透过金属漆的反光，他能够看到自己背后不知何时出现了额外的色彩，弯曲的镜像里有一抹灰色的短裙，下面是一双被黑丝包裹的美腿，脚上踩着可爱的黑色小皮鞋。他急匆匆地回头，只来得及看到像是洋娃娃一样精致的面孔、金色的微卷长发、以及美丽却有着淡漠残忍眼神的翠绿色瞳孔。

　　那是「Item」成员/爆破专家-芙兰达。

　　不等他做出更多应对，便听到一声消音后的枪响，那是如同气压阀漏气般的声音。他感到胸口一热，紧接着剧烈的疼痛从胸口传来，无力感和虚弱感快速将他的意识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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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支援点S1】

　　这是一处废弃店铺后面的停车场，黑衣的男子正持枪缩在角落里。

　　爆炸声和询问状况的声音让对讲机内变得嘈杂，后台指挥者试图搞明白哪些观察点和支援点受到了影响，而意识到出事的黑衣男也提高了警惕。

　　脚步声逐渐逼近。

　　“什么人？”

　　戴着墨镜的男子转身面向巷子口，抬起枪口作为威胁，但是脚步声没有任何放缓。

　　巷子里面一片漆黑，最先暴露在路灯灯光下的是红色的运动鞋，然后是纤细的小腿，再之后是白皙逛街的膝盖和圆润的大腿，然后是橘色的外套。最终，穿着橘色连帽衫、面容可爱、双手插在兜里的短发女孩子彻底展现在视野中。她那件连帽衫略微有些宽大，甚至让人难以确定她到底有没有穿下装。

　　女孩兜帽下的面部表情平静而清冷，看起来很像是晚饭后心情不好外出散步的邻家少女。然而那种看到枪支后那毫无波澜的反应，显然意味着她并不普通。

　　黑衣男毫不犹豫地抬枪开火，砰砰砰枪声不绝，弹壳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但是射出的火线却仿佛击中了某种看不见的类凝胶物质一般，被柔和地减速然后偏转，全部发生了跳弹。街道侧面的墙壁和稍远处的地面接连被子弹击中摩擦出火花，而本来应该是射击目标的女孩却毫发无伤。

　　作为「Item」成员/盾垒手，戴着橘色兜帽的绢旗最爱轻轻叹了口气，把双手从兜里抽出来，略微压低身体开始冲刺加速。

　　意识到枪械无效的黑衣男把弹匣已经打空的手枪丢掉，伸手在腰间一抹，拔出暗藏的狗腿短刀，悍勇地迎上去，反手朝着她的脖颈猛砍过去。

　　伴随着“铛”的一声脆响，短刀旋转着高高抛飞出去，然后紧接着传来了是男子被击中的闷哼和倒下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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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一场爆炸开始，多个观察点和支援点在极短时间内先后失联，坐在厢式货车驾驶席上的黑衣男子意识到情况不妙直接启动货车，粗暴地撞开前面的木质栅栏，颠簸着碾过绿化带的草坪和灌木，直接开到了街上。

　　他的思路很清晰——如果己方的观察点能够被如此高效地拔除，很可能是关于己方布置的情报已经泄露，这时候再继续按照原本计划的路线行驶可能会自投罗网，只有主动引入变数，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货车在道路上加速、急转，毫不在意地压过路面缝隙中的杂草，视虚线和双黄线划分的行车道于无物，在道路上划出弯折的轨迹，重心偏高的车厢在街角转弯时有些侧倾，不过司机每次很好地掌控住了拐弯时的速度，虽然看起来惊险，但实际上货车除去最开始撞开栅栏外，在逼仄的小路里甚至没有剐蹭到任何护栏。

　　再次拐弯，货车钻进了一条小巷。

　　只要穿过这条短短的小巷，出去就能拐进车辆密集的城市主干道，届时敌人想要继续追踪和拦截就困难得多。

　　可惜他随即在前方稍远处的道路中央看到了一个凹凸有致的纤长人影，因为被笼罩在阴影中所以看不清面孔，但是其不闪不避的姿态还是让司机内心有了不妙的猜想。四周都是墙壁，已经没有其他岔路可以避开，他一咬牙把油门猛踩到底，紧握住方向盘撞了过去。

　　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带动沉重的货车积蓄起巨大的动能朝人影快速逼近。

　　当货车咆哮着冲撞而至，宛如螳臂当车般的窈窕人影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撞飞，但是一张散发着淡绿色荧光的薄膜突然在她面前展开。下一刻，货车的车头在直接撞击在上面。

　　这层淡绿色的薄膜实际上完全是由电子组成——它的制作者是「Item」首领，学园都市排行第四的Level 5战略级能力者【原子崩坏】，麦野沈利。

　　麦野沈利的异能和电子相关，她的异能效果是让电子脱离原子进入一种奇妙的浆体形态，而她能操纵这些电子浆体形成各种各样的形状，还能够以阴极射线的形式喷射出去（注1）。

　　在这些奇特的游离态电子组成的浆体内，电子的活动区域彼此间隔而又按照奇特的空间规律有少许交叠，概率云的分布形成某种致密网格状的复合轨道。根据电子在网格中所处位置，不同的电子可能处于两种能级，电子在高能级向低能级相互转移时会以光子形式释放能量，也就是绿色荧光的由来。而这种浆体在麦野沈利的操纵下拥有极高的强度和韧性。

　　所以当绿色薄膜触碰到卡车的车头时，看似薄如蝉翼的绿色荧光薄膜甚至没有凹陷的迹象，反而是钢铁铸就、看起来沉重坚固的货车车头，像是纸片一样挤瘪、凹陷、撕裂——

　　与此同时，更加危险的反应正在物质的内部发生。如果从更微观的视角来查看绿色薄膜和货车的接触点，就会发现绿色电子团自接触开始便疯狂汲取卡车内部的电子。

　　众所周知，物体都有原子组成，原子则是带负电的电子云包裹着整体带正电的原子核。而之所以现实世界里大部分固体物质能够结成紧密的一整块，而不是像气体一样让无数原子四散飞舞或者崩溃化作散乱的粉末，原因就在于原子间通过共享和借予电子形成化学键将彼此捆缚固定在一起，维持着稳定的空间结构，这本质上依然是电磁力的作用。

　　而此时此刻，大量的电子被从物质内部的诸多原子上抽出。原本依靠共享和借予电子形成化分子键被破坏，依赖分子键连接的分子结构也随着电子的过度汲取和键的消失而完全解体。等到电子被继续大量抽走之后，每个原子就只有整体带正电的原子核以及少数内层轨道电子，最终让各个原子都整体呈现出正电荷。带正电的原子之间不仅在争抢残余的电子，彼此之间也在剧烈地相互排斥，不可能再维持整体，最终导致物质本身开始分崩离析。

　　虽然描述起来非常冗长，但这一切在宏观视角下非常迅速——接触车头的绿色光幕不仅没有破碎反而快速变得凝实和明亮；而组成车辆的金属、皮具、塑料则从车头部位开始全都像是豆腐渣一般垮塌，仿佛整辆车本就是用某种粉末勉强拼凑而成。

　　被麦野沈利异能掠夺走电子的原子依然拥有试图捕获电子填充轨道的趋势，而自然界游离的电子还不足以迅速填补空缺，于是电子的抢夺继续出现在被麦野沈利影响的原子和外界自然状态下的分子之间，这部分崩解后的物质因为缺乏电子呈现出极强的氧化性、或许可以称之为超氧化性——

　　紧接着就是多重混合化学反应带来的各色光芒和尖锐的厉啸，剧烈的爆炸随之发生。

　　烟尘散尽后，最先露出的是散发着绿色荧光的光幕，毫发无伤的麦野沈利在荧光屏障后孑然独立，淡黄色的裙摆随风飘舞。

　　在没有被光幕遮挡的那一面，整辆厢式货车已经消失无踪，只留有大量的灰烬以及大大小小难以辨识的材料碎块。就连道路本身都变得坑坑洼洼，直接裸露出沥青路面下的路基乃至于更深处的砂土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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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分钟后。

　　一间早就被废弃的民宅里，路灯的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几名不久前还荷枪实弹西装革履的男子被绑缚着躺在地上，「Item」的几名少女围在旁边，或坐或站，姿态闲适。

　　金发碧眼的芙兰达在地上的男性身上搜索着，一边把手枪、弹匣、现金、票据分门别类地摆放好，一边和同伴漫无目的地聊天，话题早就偏到和任务完全无关的度假游泳上：“……话虽是这么说，可泳装本来就是穿给别人看的，去连人影都没有的私人泳池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可是公共泳池和海滨浴场一般都超拥挤的，根本没有什么游泳的空间。”，绢旗最爱说话时总是一副超认真的表情。

　　“嗯...你这么说也有道理。泷壶，你觉得呢？”，芙兰达一边把枪支拆开查看里面部件的磨损状况，一边询问站在旁边的泷壶理后。

　　“我的话，只要能够让我在水面上漂浮就没有问题。”，泷壶理后想了想之后面无表情地回答。

　　“这...这样啊……”

　　麦野沈利坐在旧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肆意展现着自己的腿部曲线，她一边拿着电话聊天，一边用手指百无聊赖地卷着自己棕色的头发。直到结束通话，麦野沈利才终于拍了拍手打断了女孩子们的闲聊：“好了，工作中不要聊天。又有新的委托了，我们回去之后就要开始做准备——”

　　“新的委托是什么？报酬多吗？”，芙兰达问道。

　　“攻打一个走私仓库，据说是要贩卖特殊仪器，雇佣了有不少中高阶异能者加盟的什么雇佣兵团，据说实力挺强，风格狠辣，应该会有点意思......”，麦野沈利的笑容带着点兴奋，“至于报酬，那不重要。”

　　报酬确实不重要———作为麦野财团的继承人之一兼战略级能力者，麦野沈利不缺地位也不缺金钱，她之所以愿意屈尊挂在暗部名下，帮忙处理这些灰色组织，并不是真心愿意为理事会服务，更不是贪图那些报酬，只是单纯地想要有地方能够尽情战斗和屠杀。

　　她似乎天生具备暴力因子，本性里就潜藏着破坏与厮杀的欲望。她享受那种肆意挥洒自己异能、把敌人轰杀成灰的快意，也享受不断面临新的挑战并且取得胜利的成就感和满足感。学院里那些温情脉脉的训练和点到为止的切磋无法满足她的破坏欲。对于一个战斗狂来说，空有强大的异能却不能尽情施展，空有绝伦的破坏力却不能随意释放，便如将宝刀束之高阁，积锈蒙尘，这令她感到憋闷。

　　所以当察觉到这点的暗部向她递来橄榄枝，她很快就答应下来。暗部帮她成立了挂在暗部名下的「Item」，暗部会委托她处理一些阴暗中需要厮杀的任务，甚至会特意挑选最危险的任务交给她。作为回报，暗部赋予了她在很多在学园都市行事的特权，也会为任务付与足够的酬金。

　　这对于双方都是有利的，麦野沈利则获得了能够尽情施展异能进行战斗和厮杀的舞台，学园都市暗部则获得了一把不够听话但是足够锋利的宝刀。这种各取所需的关系看似脆弱，但是只要双方都满意，就能一直维持下去。

　　【注1: 原著中，麦野沈利的异能叙述有点离谱，效果也比较模糊，除了名词本身和科学沾点边之外，核心部分都来自河马的杜撰：“电子与光一样可因应状况，显示出“粒子”与“波形”两者的性质，麦野则拥有能强制操纵介于两者之间“暧昧状况电子”的能力。发射出来的既不是电波也不是粒子，而是电子本身。像这种“暧昧状况下固定的电子”就算撞击到物体，由于无法决定会呈现“粒子”与“波形”任何一方的反应，最终表现出“停止”的性质。”

　　这套解释中，所谓非波非粒子的“电子本身”还有什么“‘停止’的性质”，不能说很科学，只能说非常魔法，而且和代号“原子崩坏”也毫无关系。

　　本作在尽量保持角色异能外在表现的情况下，对设定做出了修正：本作中麦野沈利的异能表现为对电子的操纵和强迫电子进入特殊浆体形态（也就是光团）的能力，光炮则是从浆体发射的阴极射线。在这套解释下，电子浆体形态中电子在不同能级轨道间跃迁释放的光子，能够解释光团和光束中绿色荧光的由来；本章里抽取原子里的电子使得分子键断裂，使得原子整体带正电荷彼此排斥最终导致物质解体的应用，则能够和她“原子崩坏”的代号勉强对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