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捅篓子

强风吹拂。

　　苏逸杨穿梭于高矮不同的楼房间，错综复杂的街道和低矮的厂房在下方掠过。从高空的视角能够非常直观地感受到下方那场帮派乱战的混乱。

　　看起来是好几个帮派打起来了，而且已经见了血。

　　大街上，三三两两的人在追逃，虽然着装不同、看起来是来自多个帮派，但是能通过胳膊上是否缠着的褐色布条区分两方。在这种稀疏而混乱的街头混战里，攻守之间经常易势，偶尔有三追一，但是被追的一边突然来了同伙，又呼呼呼地把原本追击一方揍倒的事情。

　　而在人群密集的地方，两边的人就完全挤在一起。偶尔有新赶过来的人举着垃圾桶盖和钢板推进，扎进人群和敌人对砍，一时间有几分古代盾阵横行碾压的声势，但是过不了多久队形就散乱起来，重新演变成一锅粥的混战。

　　苏逸杨艺高人胆大，这些看起来激昂惨烈的地面巷战并不能阻碍他从空中掠过，他继续往战斗激烈的区域挺进。

　　手机导航上代表着苏逸杨的蓝色水滴标记已经非常接近斋藤美雪所在的地址目标点了，但是到底是附近的哪个房间呢？他觉得恐怕斋藤美雪自己也描述不清楚。他自己翻出之前那张照片，在空中即停旋身，寻找着对应的建筑。

　　摩托车、井字形栏杆、带台阶的门口...如果要达成那种俯瞰的角度，那大概就是在二层靠近街角的地方...

　　窗户没有锁，苏逸杨用引力拉开了残留有尖锐玻璃片的窗户窜了进去，在窗口的桌子上一蹬，轻飘飘地落地。这里似乎是废弃的廉租房，破柜子旧桌子挤在逼仄的小房间里，地上散落着乱七八糟的纸板、烂布、塑料水瓶，让人有点无处下脚，只能干脆地踩上去。

　　他打量着满是灰尘的破败房间，“斋藤？”。

　　空荡荡的房间里并没有人，只有被撕烂了半边的窗帘在随着风偶尔扬起。

　　嘎吱一声轻响，然后隔壁房间里一个柜子的柜门嘭地倒了下来。苏逸杨闻声跑过去看的时候，正看到斋藤美雪一边往外爬，一边朝着弱弱地伸手，“我在这里！”

　　“......”，苏逸杨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明已经躲进废弃民居，跑到了二层小房间里还不放心，还要藏在柜子里，哪怕这柜子里全是灰——看不出来斋藤美雪居然是能为一丁点藏匿安全牺牲洁癖的实用主义怂女子。

　　“怎么了？”，斋藤美雪注意到了苏逸杨的目光，急急忙忙地检查衣服上有没有遗漏的灰迹。

　　“没事......你藏得挺好。”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有了Level 4大佬庇护的斋藤美雪像是找到了找到主心骨，安心地把后续事情交给男生来办。她亦步亦趋地跟在苏逸杨后面，像个跟屁虫一样随着苏逸杨往他原本的房间走。

　　苏逸杨走向窗边，灵巧地跳上了桌子，朝她伸手。

　　“做什么？”，斋藤美雪懵懂地把自己纤细的手塞进苏逸杨手里。

　　“飞回去啊。”，苏逸杨答得理所当然。

　　然而苏逸杨刚发力想拉她上来，她却又嗦地一下把手抽回去了。

　　“不要！”，斋藤美雪扭过头避开视线，“......我...今天穿的是裙子。”

　　苏逸杨秒懂，很尴尬地挠了挠头，他抬头看着天花板想了半秒钟：“那就在空中横着飞？嗯，要做到真正无死角，恐怕得全程保持头下脚上，然后我尽量精准地帮你保持裙子的方向……”

　　“...”，斋藤美雪认真地考虑了两秒，看了他一眼，然后扭过头断然拒绝，“不要！”

　　“emm......”，苏逸杨话音刚起，还没有想好说什么，就听到楼下传来一声巨响。

　　大门砰地一声被粗暴地推开，然后杂乱的脚步声涌进来，钢管甩棍等硬物磕磕碰碰的杂音加上乱成一团的吼叫和说话声让这栋房子里的分贝一下子高了起来。

　　苏逸杨愣了愣，盯着楼梯口，压低声音问旁边的斋藤美雪，“你进来之后没锁门堵门吗？”

　　“门锁本来就是坏的，能堵门的家具太大件我搬不动。”，斋藤美雪同样小声地凑过去回复。

　　在两个人说话的时候，下面变得更加嘈杂了。

　　鹤田部的成员在外面的团战里落了下风，缩进了这栋门锁坏掉的房子里负隅顽抗。先是用人力把铁门顶住，然后搬柜子堵门；一层楼的窗户是老式铁框格子窗，八块方形玻璃嵌在八个黑铁条分隔的格子里，锁死之后哪怕敲碎了玻璃，不会缩骨功也没法硬挤进来。

　　而在大门处，外面用消防斧咣咣咣砍了一通，发现并不奏效后，改成把一个壮汉抬起来加力双脚踹门。两次撞击下之前劈开砍痕的地方就有了轻微弯折，第三次冲击把门和门框连接处本就有锈蚀的铰链扯掉了一个，然后第四次铁门就整个从门框上脱落下来。

　　顶门的鹤田部成员终究还是被敌人冲了进来，然后又一轮混战在第一层那不甚宽敞的客厅里发生，人声呼嗬，武器碰撞，钝器入肉的声音不绝于耳。

　　楼上龟缩的两个人看着楼梯处的楼板，听着下方的杂音，等待着一片乱战的结果。苏逸杨自恃异能安稳得很，斋藤美雪却光是听这些声音就很紧张，手里拽着苏逸杨衣服的部分都有点被濡湿了。

　　下面的打斗声逐渐稀疏，即将输掉的一方似乎慌不择路地往楼梯上跑，而其他人在后面追，木质楼梯上哐哐哐响成一片，快速朝着苏逸杨和斋藤美雪逼近。

　　看起来是藏不住了。

　　苏逸杨终究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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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逸杨是不太愿意掺和进这团破事的。

　　在这种黑吃黑的情境下，想从乱战的人群里挤出去难免被波及，而不论回揍了哪一边，都有一种给另一方当枪使的感觉；至于站出来亮出警备员身份说两边不要打，直接镇压，又难免要做戏做全套去继续解决其他地方的械斗，最后自找麻烦之余，还抢了值班同事的工作；最好的结果就是悄悄溜掉，正如悄悄地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可惜有些麻烦是避不掉的。

　　从楼梯拐角处冲上来的是一个左臂纹了蛟蛇的壮年男子，壮硕体型加凶悍面容的威慑力因为额角的鲜血和略带痛苦的神色而荡然无存，此时的他踉踉跄跄，看上去非常狼狈。

　　刚冲出拐角，他只来得及踏上一级阶梯，就被追在身后的红发带男用撬棍迅捷地勾倒，然后追上来的其他诩连队成员对着地上的纹身男就是一顿侮辱性的拳打脚踢。

　　这纹着蛟蛇的男子在之前的战斗里发挥了重要作用，吸引了不少仇恨，此时被打倒后所有人都想上来踹上两脚解恨。而最先追上的红发带男自然地给后到的弟兄们让开地方。楼梯拥挤，暂时下不去楼，他们便漫无目的地到二楼随便看看。

　　走进正对楼梯的房间，红发带男在刚踏进第一步的时候，眼角余光就注意到角落里有人，撬棍一扬就准备扫过去栏架可能的袭击，但是等注意到那两人没有武器也没有攻击性举动后，又收缓了动作。

　　“冷静，兄弟，我们是路过的，就在这躲一下。”

　　说话的苏逸杨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反倒是他身边躲着的女生吸引了红发带男的注意。斋藤美雪很漂亮，披萨店的制服衬衫让她的身材得到凸显，头上的棒球帽则更添上一分帅气。

　　再回头看着表情略有些尴尬的苏逸杨，话语间暗含着的安定平静的态度，让红发带男隐约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心里没来由地有些微厌烦，“路人？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吗？”，然后试探着伸手，想把苏逸杨拎起来。

　　其实也不是做什么，就是想折辱下这个没摆正态度和立场的小白脸。

　　——他自己恐怕也并没意识到自己情绪变化的来源。那来自于一点点的不爽，他觉得占据绝对强势地位的自己没有得到对方足够的敬畏。这个碍眼的路人在女生陪伴下悠哉地躲着，好像笃定了自己不会将他怎样；而且他也看不起面对纷争只能躲藏的小白脸，潜意识里有点想在漂亮的女孩子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强横。

　　不得不说，有时候就是这种种原因下的一念之差，导致了截然不同的结局。

　　他的手距离苏逸杨最近的时刻，定格在了距苏逸杨衣领十几厘米的瞬间，在这之后，他看见眼前的景色在快速远离，放空的身体短暂地摆脱了重力的束缚——最后重重撞在墙壁上，脑后一痛，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