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 一腔孤勇

【S制药脑神经分析研究所内部】

　　苏逸杨站在装修简洁、打扫得一尘不染的白色走廊里，面对着周围手持文件和药剂箱来来往往的白大褂有些茫然。

　　这座研究设施，理论上是不允许来历不明的外人随意进入的，不过苏逸杨持有警备队的徽章，徽章上的“特别搜查官”头衔虽然徒有其表，但至少听起来确实足够唬人。再加上刚才地下传来的震动和爆炸声响确实是非常明显的异常情况，即便是保安团队也不便阻拦，只能派了另外两名年轻的保安随行并且请教上级该如何处理。

　　苏逸杨为了寻找布束砥信的下落，最初想要调取研究所的监控录像，但是安保团队声称这里的监控录像涉密，需要获得特殊的批准文件才能够展示。

　　苏逸杨争执未果，只能退而求其次，要求获得近期进入研究所大楼人员的登记名单，而苏逸杨从中找到了和布束砥信相关的记录：布束砥信虽然曾经在这里工作和研究，但她早就已经离职，不再是这家脑神经科学研究所直属雇员，这次她是提前获得了邀请许可并经过经过登记才得以进入研究所的。

　　准入许可的签字是由研究所副所长完成，理由写的是技术咨询，进行接待的地点则是生物工程部的多功能休息室。

　　苏逸杨几经周折找到休息室的位置，推开休息室大门，却只见装修得低调却舒适的休息室内空调正吹着冷风，茶几上摆着一杯没有喝过的咖啡，香气四溢。沙发后面的装饰性分子模型依旧在缓缓旋转，而原本应该在这里的布束砥信却不见踪影。

　　苏逸杨跑出去询问了一番，周围有几个路过的研究员都对着装特殊、身着高中制服外加白大褂的美少女有印象，但是她具体去了哪里则并不清楚。

　　苏逸杨回到休息室摸了摸那杯咖啡，温度已经不烫了。

　　就在这时，他看到数道绿色线条从窗外一闪而过。

　　那是几道约有数人合抱粗细的绿色光束，从地表穿出后斜斜刺向天空。其中一束扫过远处高楼，将高楼顶端都削掉了一截后去势不减地穿透而过，射线带来的高温引起火焰燃烧，而顶端约两层楼高的水泥块连带其他建筑材料残片朝着下方坠落。

　　不久之后，又是数道同样的射线划破天空。

　　苏逸杨跑到窗边，看着远处建筑顶端的燃烧的缺口，又低头看了看道路旁水泥地上被融化后依然散发着高热红光的孔洞，神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他并不确定这射线是某种武器造成还是异能效果。如果是异能的话，单纯远距离击穿或者切割大楼一角并不算特别厉害，但如果射线是从地下建筑发射，先射穿地下建筑的外层结构，然后打穿地表的岩石和土壤，余威继续击中大楼却依然能够做到切割穿透，那么或许需要Level 4的大能力者竭尽全力一击才能做到；而如果需要同时发出许多道这种威力的射线，并且重复很多次，那恐怕只有极少数特殊的Level 4或者更厉害的Level 5战略级异能者才能够完成。

　　苏逸杨叹了口气，“还是去地下看看吧。”

　　=========================

　　深夜里的维修用应急通道内漆黑一片，此时此刻却有一束细小的灯光轻轻摇摆着照亮墙壁附近的一小片区域，并且光源在按照攀爬的节奏地缓缓下降。

　　穿着长点上机学园高中制服，外面罩着白大褂的布束砥信正叼着手电筒，从紧贴着金属管道的梯子上面慢慢爬下来。抵达最下端的地面后，她取下嘴里的手电，左右照射着周围纷乱的电线和管道阀门，辨别方向之后按照自己记忆中的路线朝着侧前方的通道走去。

　　几经辗转，她推开墙壁上一处检修用的方形金属板，弯腰从里面走了出来。这里已经是实验室内部，沿着走廊走到尽头，便抵达了此行的目标。

　　她踏进实验室打开电灯，扫视了一圈因为即将转移搬迁而显得略有些空旷的实验室，很快就锁定了自己数月之前曾经使用过的电脑。她通过预留的账户信息登录进去，插入U盘，点开熟悉的软件，在等待文件加载的时间里，将视线投向实验室侧面的玻璃墙——透过这玻璃墙能够俯瞰下方宽阔的培养舱陈列室。

　　陈列室里大部分培养舱都是漆黑一片的未使用状态，只有寥寥数个培养舱还亮着灯光，能够透过淡黄色的培养液看到里面有茶色长发的女孩身影漂浮着。

　　『之前多处和「妹妹们」计划有关联的设施都遭到了袭击，而且服务器有电流过载毁坏的痕迹，如果所料不差，很可能是作为原型的御坂美琴察觉到了「妹妹们」计划后所做的破坏。虽然单靠外力暂时进行破坏能阻碍一时，但恐怕很难根绝这种速效克隆技术的滥用。』

　　『如果克隆人依然没有自身的意志和想法，只知道僵化地服从，像人偶一样对种种糟糕待遇逆来顺受毫无反应，那么大家很容易会继续将她们当作工具看待，她们也很难摆脱作为工具用完即弃的命运......』

　　『或许只有来自克隆人自身的悲鸣、呐喊与反抗，才能让矛盾引爆出来，让更多人意识到问题所在，改变克隆体不被当作人类的处境；如果克隆人展现出更多和人类类似的情感反应，也将唤起更多内部研究人员的同情，在事情公开后争取到群众的同情，或许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催动克隆人保护政策的诞生......』

　　『御坂妹妹的生理结构和正常人几乎没有差别，而大部分情绪、情感还有求生的意志本来就是蕴藏在人类这种生理本能中的部分，只是之前在被「学习装置」进行神经系统硬性重塑的过程中压制了。如果能够解除部分压制，重新唤起她们求生以及自我保护的生物本能，或许就能够带来改变......』

　　『虽然具体的结果难以确定，但是终归有试一试的价值。』

　　她一边想着一边在指令行工具里输入指令。

　　随着最后的回车键被敲下，一个进度条在显示屏中央被显示出来，那是被包装成升级补丁的程序开始改写「学习装置」里的内容。

　　数月前她还身处「学习装置」项目组当中的时候，就已经因为和御坂妹妹的相处意识到这个项目存在的问题，所以她预先在最初编写阶段在程序里埋下了很多“钉子”。

　　而如今这次伪装的更新升级则悄然引动了很多和硬件驱动关联的隐藏设置，主动操作硬件以巧妙的误操作锁死并损坏了部分组件，导致神经连接覆写装置的部分组件性能得到了降低。在没有这部分补丁源代码的情况下，这个项目的后续研究者将很难发现这之中的影响。即便意识到软件遭到删改，按照标准流程进行软件版本的回滚，但硬件上已经发生的微小改动和部分机能下降则很难被及时察觉和消除。

　　如果顺利的话，此后诞生的御坂妹妹意识受到「学习装置」影响的程度会变弱，而生理本能和情感方面则会相应变得更强......

　　想到这里的时候，布束砥信敏锐地察觉到后面传来衣衫摩擦的轻微声响，她想要扭头查看，但是这时候做出反应已经迟了——一只纤细柔嫩却异常有力的手将她的脸直接按在操作界面上，同时她的手臂则被抓住反别在身后。

　　布束砥信试图反抗，但是那纤细的手臂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极度黏稠，将她的身体完全禁锢住动弹不得。

　　稚嫩而清冷的少女声音在她背后响起：“考虑到你可能是研究所内相关人员，所以专门向上面确认了一下。在数据和关键设备的转移完成以前，这里是超-禁止入内的。虽然袭击者已经在另外的区域被锁定，而此前袭击者没有分兵袭击的先例，但是依然不能排除这是第一次使用分兵作战或者超-佯攻战术的可能性。”

　　“即便在另外的区域找到袭击者踪迹，依然要保持人手留守大本营也是超-普通的惯例——麦野的安排果然超-正确呢。”，栗色短发的绢旗最爱一边维持将布束砥信左手别在身后，一边掀开兜帽平静地说道。

　　=======================

　　并不愿意束手就擒的布束砥信依然在调整手臂的位置和姿态为挣脱做准备，但是绢旗最爱则加大了反拧其手臂的力道，“不要继续挣扎了。我们会把你交给委托者，抵抗是超-没意义的。”

　　“没有意义.....吗......？”，布束砥信像是在喃喃自语。

　　『即便这部分利用克隆人完成的实验被终止，这些克隆人被解救，或许也没有办法获得正常的生活。来自他人的异样眼光、短暂的寿命，都会成为阻碍。即使如此，她们如今之所以会被生产出来并且注定遭受苦难的折磨，终究有属于我的一份罪责。哪怕补救的努力最终失败，已经尽我所能的话也至少能减轻一点愧疚。』

　　『能够带来改变总归是好的，哪怕只是帮她们增加一点改变命运地机会。即便失败，也不见得是没有意义......毕竟，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布束砥信看似在喃喃自语，而她眼角的余光则悄悄瞥向下方被身体大部分遮挡住的进度条，那里进度条已经悄然走到了末尾。

　　绢旗最爱在下一刻便注意到了异常，一把将布束砥信向后甩倒在地，同时右拳被致密的氮气装甲包裹，一拳将U盘砸得粉碎，就连电脑的接口都凹陷进去。

　　但是操作台的显示屏里，更新补丁安装完成的提示已经弹出，而残留文件自动清理被启动，并随着最后的弹窗信息彻底完成收尾。

　　“安装完成了啊......希望，能顺利吧。”，倒在地上的布束砥信轻声对自己说，然后微微低头让额前的发丝稍微遮盖住自己的眼睛。

　　跟随在绢旗最爱身后的两名便装青年抓握住了布束砥信的手臂将她控制住，提着她背后衣领将她拉起，准备按照绢旗最爱的指示押送给委托人。

　　布束砥信表现出肢体无力的样子，在站起的时候略微踉跄，男子抓握她手臂的力道也不由得略微放松。

　　她却趁着手臂的短暂松动突然暴起，身子一歪肩膀猛撞男子胸口，同时转身伸腿摔绊，借助对方重心不稳的时机彻底挣脱左臂，架开对手双手，一记“正掌击颚”重重拍在对方面门将他打得后仰，紧接着布束砥信手臂顺势攀颈抓握对方领口下压，同时拧身膝撞，把男子撞得蜷缩起来，她则趁机伸手一抹将手枪从对方裤兜里拔了出来，顺着转身的转动惯性将男子甩倒的同时，转身举枪瞄准绢旗最爱。

　　“不要动，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开枪。你们现在立刻离开这里......”，布束砥信打开手枪的保险，经历了剧烈的动作轻微气喘，但语气依然能保持平静。

　　“我超拒绝。”，绢旗双手插兜，直视着布束砥信，用淡然却倔强的语调回应道。

　　布束砥信眉头微蹙，她意识到自己或许遇到了最糟糕的一种可能性：对方的异能或许已经厉害到能够不惧子弹的程度。不过这也不排除是虚张声势或者只是性格执拗的因素。而布束砥信的态度一如既往——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她轻咬嘴唇，终究还是下定决心，手臂微微一偏，朝着绢旗最爱的肩膀扣动了扳机。

　　一声枪响。

　　枪口喷吐出火焰，硝烟四起，金属弹壳掉落在地上又弹起，声音清脆。然而原本预料中喷溅的血液和弹丸入肉的声音却迟迟没有出现，只有气流涌动的嗤嗤声提醒着其他人情况的异常。

　　布束砥信很快就看到，在绢旗最爱的手臂处，子弹悬浮在那里，被阻拦在距离绢旗最爱数厘米的地方，再难以推进一分一毫。弹头依然在不断旋转着，空气被摩擦加热冒出阵阵白烟，直到子弹耗尽最后一丝转动动能后，才终于随着气流禁锢的撤去而无力坠落。

　　“这种时候还避开要害，你的善良超-值得敬佩。但我的【氮气装甲】是不会被区区手枪打穿的。”，绢旗最爱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认真，但是下一刻她便用气流包裹的拳头重重打在布束砥信的小腹，把她打得蜷缩起来。

　　刚刚很丢脸地被击倒的男子则趁机赶上前用电击器狠狠地戳在布束砥信的腰际，彻底让她失去反抗能力，然后麻利地用手铐将她的双手铐住。

　　“好了，现在超-迅速地把这个人带到上头那边去吧。”，绢旗最爱瞥了一眼两名作为跟班的男子，吩咐道。

　　“这家伙之后会怎么样呢？”，其中比较壮硕的男子把布束砥信抱起来扛在肩上，一边站起身，一边随口问道。

　　“谁知道呢？我们只是在完成任务而已。如果有利用价值的话大概会保住性命吧，不过等待着她的也是除去性命外都超一文不值的人生了。”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物体快速移动时的风声。

　　“等一下，你们不能走～”

　　苏逸杨被引力牵引着飘然落地。

　　“我听到疑似枪响的声音就过来看，没想到还真就让我找着了——你们这个处理方法很危险啊。虽然不知道这边具体是什么情况，但我姑且还在警备队挂职，所以有理由强调一下执法权：从法律上讲，哪怕她犯了什么罪，也应该交给警备队处理，然后由法庭宣判，搞私刑和非法拘禁可不成......”

　　“从个人角度来讲就更不能放你们走了——你们把她绑走了谁来帮我改论文啊？下周就要交中期报告了，我独立研究课程的分数还需要她来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