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 错误的过程，正确的结果

这是一间富丽堂皇的会客厅。

　　穹顶覆满手绘云朵与天使的壁画，暖色的灯光透过水晶的折射，在嵌有暗纹的象牙色壁纸上织出柔光。

　　两排胡桃木雕花长桌沿厅堂纵深铺展，桌面摆着洛可可银烛台与盛放新鲜白玫瑰的塞夫尔瓷器，椅背覆盖钴蓝色丝绸软垫，扶手处包覆的羊绒足以让来客落座时触感如坠云端。壁炉台上方悬挂巨幅提花挂毯，绣着神话中的月桂树与宁芙仙女；两侧对称立着鎏金壁灯，烛火在手工吹制的玻璃灯罩中摇曳生姿；东侧整面墙被橡木书柜占据，陈列着皮革封面的古籍与黄铜地球仪，柜门雕有葡萄藤与夜莺的缠枝纹。

　　如果仅看这里的陈设，或许会以为这里是某个老派贵族的府邸，然而其实这个房间被隐藏在弃置城区地下，不过是「School」隐秘据点之一，只是因为「School」部分成员的审美才被改造成了现在的样子。

　　这个房间虽然布置成会客厅的样式，但其实这里正常情况下不会有客人到访，仅仅作为「School」成员放松休息或者议事的地方，今天却难得地发挥了本来该有的公用——此时桌前坐着的寥寥数位客人服饰各异，姿态随意，正等待着最后一位来客的入场。

　　“真慢啊......让我们三个人在这里等待可是很没礼貌的，那个老家伙难道是在故意摆什么架子吗？”

　　说话的是穿着酒红色西装的年轻人，他是学园都市排行第二的战略级能力者【未元物质】垣根帝督，也是这里的主人。他此时一边说话一边单手托举着酒杯轻轻摇晃。虽然打扮得像模像样，如同上流社会的富家公子，但是将右脚横搭在左膝侧面的坐姿和脸上轻狂的表情都让他显得桀骜不驯。

　　“木原教授说他可能会晚到少许，不会超过十分钟。现在才八分钟，再稍微等等也无妨。”

　　回答他的是一位金发梳得整整齐齐、身穿白色衬衫和米色卡其裤的绅士，他是阿美利嘉的战略级能力者【异体】卡斯皮安•格里斯。他手里正端着咖啡，由袖子里延伸出的额外触手端着平板电脑翻阅着资料，看起来相当悠闲。

　　“小弟弟，你今天的心情似乎比往常烦躁呢，难道遇见了什么烦心事？如果愿意说出来的话，或许我们帮得上忙喔......”

　　会客厅里的第三个人是个小女孩，声线稚嫩，但说出的话语却没有孩童的天真，她是战略级能力者【幽魂】。

　　女孩赤脚踩在地面铺陈的波斯鸢尾花纹羊毛地毯上，仿佛在春日花园里散步。她说话间会突然停下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房间里的陈设，时而拿起珐琅糖罐的盖子看看上面的花纹，时而拎起银制茶漏考察其做工，仿佛对此外的一切都不再关心。

　　也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终于想起轻微的电机运作声，雕刻着繁复图案的木质大门徐徐打开，脸上遍布老年斑、永远挂着淡然笑容的木原幻生佝偻着脊背走了进来：

　　“晚上好，诸位，很抱歉让你们等待我这个老头子——”

　　“不过，我这次来晚的原因，是我们的研究刚刚取得了一些进展，我想你们都会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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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分钟后。

　　结束了报告的木原幻生向三位听众微微点头致意，而三位战略级能力者坐在座椅上表情各异：垣根帝督看起来似乎颇受吸引，卡斯皮安则轻抚下巴目光望向天空，似乎仍在思考；而【幽魂】依旧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不置可否。

　　“如果各位满意于我们的研究进展，那么我对接下来的计划有一项提案。”，木原幻生笑眯眯地说道，“我们目前需要更多的人手来进行大规模的实验，如果能够更有效地整合我们各方的资源，想必有助于计划的推进。”

　　“尤其是【幽魂】女士，我知道您通过异能，在麾下聚集了一批云集了大量各国知名科学家的研究团队，也在进行相似题材的研究。虽然此前已经有了技术交流，但是继续深化合作，互相公开技术进展、合并团队、携力推进研究，我想一定能够更快推进战略级能力者的可控引导与开发。”

　　【幽魂】则回应道：

　　“原则上我们当然非常愿意进行合作，只不过我想提醒您，我们的技术路线其实并不相同。”

　　“我们一方的计划是尝试模仿和复刻【深空】的晋升方式。从已知的资料来看，他晋升后的状态非常稳定，完美地接纳融合了精神网络的全部能量，而且有迹象表明他体内AIM场比其他战略级能力者高上数倍，实战的战绩也证明了他的实力。这几乎就是这项技术最理想的形态。”

　　“但是必须承认，我们对相似晋升路线的尝试频频受挫，目前依然没有获得具备对应资质、能够在精神网络中主动进行掠夺式虹吸并能稳定收容的素体——或许【深空】的资质确实足够独特，以至于他的晋升轨迹几乎无法被复刻。”

　　“所以如果要进行技术交换，恐怕我们无法给您提供太多有意义的资料。即便如此，您依然愿意同我们进行完全的技术交换与合作研发吗？”

　　木原幻生的笑容变得略微僵硬，毕竟这基本意味着原本互惠互利的技术交换，很可能会变为近乎单向的技术支援，但是他最终还是维持住了表情，“那是...当然的，就像我之前所说，受您影响（精神控制）的大批量顶级专家包括了各国知名教授和学者，有他们加入对我们的研究会是很大的助力。”

　　“那再好不过。”，【幽魂】笑盈盈地点头，“既然您也同意进行深度合作，我们恐怕需要在共同的地点工作以保障合作的效率。我们目前在学园都市的研究基地为了隐蔽起见都建立在很深的地下，物资运输和人员进出都很不方便，所以届时恐怕需要将部分人员安置到您的研究所。”

　　“实不相瞒，我方「黑域实验室」的实验材料运输渠道似乎被学园都市的特殊高等调查部查到了端倪，很可能借此顺藤摸瓜圈定实验室的大概方位，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本就打算搬迁。此时加入您的团队后倒是刚好能躲避搜查，至于原材料供应链断裂后的材料问题，想必也能够通过您的渠道解决，这些就有劳您多费心了。”

　　木原幻生虽然保持着微笑，但是眼睛里笑意已经完全收敛。如果不是他的脸庞是由人造生物组织构成，或许还会更僵硬些。

　　他大概是不愿意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主动向【异体】卡斯皮安询问起对方的进展：“对了格里斯博士，不知道您那边的计划进展如何？您上次改进的培育流程效果很好，不过我们近期也遇到了一些新的工程性问题或许需要您的帮助。如果您能实地拜访，进行一些讨论就再好不过，当然，前提是您有足够的余暇。”

　　“还算顺利，只是中间出现了一些波折，让我不得不多花费一些精力......”，【异体】卡斯皮安礼貌地点头，“这次参加集会除了提供进展上的更新，也是想要从你们这里获得一些额外的情报和建议。”

　　“具体来说，我在昨天晚上按照计划试图引导「本体」前往预设的地点，但是中途遇到了一些意外情况。”

　　“本体似乎在调查过程中，发现附近有一场涉及战略级能力者的战斗。他暂时放下了线索的调查，想要靠近观察。”

　　“发生战斗的区域是池野制药的第三研究所，建筑里偶尔射出显眼的绿色光束，按照资料显示大概率是你们学园都市Level 5战略级能力者的第四席，代号【原子崩坏】的麦野沈利。”

　　“「本体」试图靠近观察，但是你们提供的情报中提到，麦野沈利的队伍里有能够侦测AIM场的异能者。所以我判断她们有可能会察觉到「本体」的靠近，可能会与之产生交流导致背离我们的计划，也可能因误会他的来意而引发冲突。”

　　“我想「本体」可能不像我一样清楚「Item」的信息，不清楚自己的靠近会被发觉，所以我为了避免他被牵扯进额外的事件，搅乱我们的布置，我只能制造意外，通过袭击他的离体生物组织吸引其注意力重新将其引走。”

　　“虽然为了引走本体不得不冒一些风险，但是好在成功了。我全程按照情报里预估「Item」侦察感知范围，自己全程保持在2倍安全距离以外。本体虽然接近了情报里预估的感知范围，但很快就调头离开了。「Item」也没有做出其他反应。”

　　“保险起见，我之后用拟态动物探子对「Item」的后续行动进行了一段时间的远程观察和跟踪——她们那位擅长追踪AIM场的成员似乎已经在战斗中受伤昏迷，被送去了医院。她们事后也没有对我们活动过的区域进行调查和追踪。”

　　“这里有很多种可能：或许是她根本没有注意到我和「本体」，比如我们靠近时她已经受伤昏迷而没有办法使用感知类的异能；但也有可能是她注意到了但并不在意，或者她们的团队被其他事情绊住而无暇他顾。”

　　卡斯皮安稍作停顿，然后无奈地摊手：“对于麦野沈利和她的队伍，我并不了解她的性格与形式作风，所以我很难做出可靠的判断。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你们觉得她有多大可能察觉到了我和「本体」？又有多大概率干扰到我们的计划？怎样处理比较好？”

　　垣根帝督显得不以为意：“其实就算她认出了你的「本体」其实也无所谓。他可以用参观旅游的名义合理合法地出现在学园都市的任何一条街道，全学园都市都知道【异体】最近在造访这座城市，所以偶然遇到其实再正常不过。”

　　“真正重要的还是不要让她们找到【幽魂】，只有她作为国际通缉犯被发现，才可能引来各种各样的调查和数不尽的麻烦。”

　　另一边的小女孩却不咸不淡地回应道，“这点你大可不必担心。我对自己藏匿的本事还是很有信心的。对于这件事，我想已经死去的【神笔】对此应该很有体会，可惜他已经没有办法亲口做证了。”

　　当【幽魂】直接拿出少有的击杀战略级能力者的战绩时，其他人确实也不好再怀疑什么。【异体】卡斯皮安轻笑两声打圆场道：

　　“我们对此自然是很放心的。不过言归正传，既然「本体」的出现不太可能引起「Item」的警觉，那是否意味着我暂时不去管她也是很安全的？按照情报所说，麦野沈利的战斗力相当不俗，如果没有必要的话，我实在不想和她发生冲突。”

　　垣根帝督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沉吟：

　　“虽然我很想说完全不必担心麦野沈利，但是这让我记起，最近她们似乎确实有一些异动。”

　　“一些听命于「Item」的小喽啰们最近在我们的几处据点出没，被我手下的狱海彩美用「心理定规」的异能发现。她们可能是在调查我们此前使用过的一些据点。不过考虑到我们之间本来就偶尔会有摩擦，而且那些据点其实不是最关键的据点，使用时也没有特别注意隐蔽和保密，倒也不好断言她们就是有意针对我们，或许也只是常规的情报收集也说不定。”

　　“所以，我觉得你不需要过度在意，但也不要彻底掉以轻心。”

　　【幽魂】则慢悠悠的问道：“就这样不管她吗？其实如果她真的对我们造成了妨碍，我们几个联手将她杀掉似乎也不错？”

　　“麦野沈利没有那么大的威胁......她鲁莽、暴躁、任性、骄傲自大，哪怕真的盯上了我，我也不觉得她能够靠自己调查出足够多的东西。反倒是要对付她的话，因为她异能破坏力很强，擅长制造出巨大的动静，战斗的场面容易变得难以控制。我们即便歼灭掉「Item」，可能也做不到悄无声息，届时恐怕会引起理事会的注意，反倒得不偿失。”

　　“要我说的话，不必节外生枝。如果她真的碍事再把她赶走就好。只要她还没有触碰到最关键的部分，那些不太重要的据点，还有下属组织，由她闹便是了。”

　　【幽魂】认可地点点头在，“那也好。为了避免她们查到重要的东西，我也可以安排些雇佣兵来干扰和拖慢她们的调查——卡斯皮安博士，你那边的诱导计划没有问题吧？你确信能按计划引导「本体」吗？”

　　【异体】却显得颇有信心：“不敢说一定，但我有很大的把握。”

　　“我和「本体」，我们本就是同一个体的不同分支。他能够想到的，我也能想到。在公平的条件下，我们即便相互算计，也很容易出现互为镜像般的应对，或者在一开始就进入到无休止的猜疑链当中。但是现在我处在暗中，占据着信息差的优势，就像是原本完美平衡的天平，在某一侧多了几块砝码，天平该向哪边倾斜是显而易见的。”

　　“很好，那么最重要的大方向已经确定，接下来就是一些细节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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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来到次日早晨。

　　苏逸杨很早就起床，煎了鸡蛋薄饼作为早餐。

　　准备好以后他就带着父母乘车前往学舍之园——今天就是他们预约参观常盤台学园的日子。

　　在停车场停好车来到学舍之园的正门，他们发现这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拥挤；虽然穿著各异的游客排成了长长的队伍，但是有穿着警服的警备队员和戴着绿色袖标的风纪委员在维持秩序，队伍通过闸机的速度也很快。

　　来到学舍之园内部，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正门口的那尊喷泉——青铜雕琢的智慧女神手持书卷，清澈的水流自她脚下蕨叶纹石台层层跌落，最终汇入圆形的水池中。就在水池边缘，穿着学校制服短裙搭配黑色长筒袜，戴着蝴蝶结发箍的骆竹筠正静静等待在那里。

　　“叔叔，阿姨，早上好。”

　　苏逸杨老妈上前嘘寒问暖，生怕看起来柔弱的骆竹筠在这里等待太久累到或者热到，搞得骆竹筠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没事的......对了，那个，食蜂托我告诉你们，说她已经给大家安排好了特殊的参观路线，她马上就会赶到。”

　　骆竹筠话音未落，旁边的空间突然出现一阵扭曲，穿着常盤台制服搭配白丝长筒袜的食蜂操祈和另外一名留着黑色长发、身着长点上机学园制服的高挑女生骤然出现，降落在地面上，排开的空气朝着周围荡拂开来，带着淡淡的清香。

　　这位黑长直女生名为居石清美，她有着和白井黑子类似的空间传送异能。按理说她甚至不是常盤台的学生，没有理由成为食蜂派阀成员，但是实际上自从去年秋季学期，食蜂派阀在常盤台学园的人数占比就超过了50%，食蜂操祈也开始在把自己的派阀往其他学校发展。居石清美作为常盤台毕业生和曾经食蜂派阀的骨干之一，目前也是食蜂派阀在长点上机学园支部的领袖。

　　居石清美只是向苏逸杨以及苏逸杨的父母微微鞠躬以后就直接传送离开，而食蜂操祈则双手交叠在身前，笑吟吟地迎上来：

　　“抱歉，稍微有些事情耽搁了，希望没有让你们等待太久。”

　　“不久不久，我们也才刚到。”，苏逸杨老妈摆了摆手，“其实我们昨晚还和阳阳说，不想过度麻烦你的，毕竟你是那个社团联合会的会长，需要在祭典期间统筹管理常盤台的那么多学生，做好对游客的接待和安排，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在这种小事上还麻烦你多不好。”

　　“完全不麻烦的。”，食蜂操祈笑着解释道，“关于这次开放周的接待事宜，绝大多数事情我们都已经提前安排好了，各种可能的意外情况也都已经做好了预案，所以我现在并没有太多需要临时处理的事务。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四处巡逻，检察可能出现状况的地方，刚好能够顺路带你们游览校园。”

　　“而且因为我知道不同批次游客游览的时间安排，所以我帮你们规划了特殊的参观路线，能够最大程度避开人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