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宅男、混混、与执法者

小林逢辉，今年二十一岁，宅男，目前住在第十学区北鹿苑町18号205的公寓。他家境一般，上学的时候成绩也一般，高中毕业之后没考上大学，以打工维生，目前在一家711小卖部当收银员。

　　虽然收入不高，但是花销也不高。他这人没有别的爱好，吃东西不挑，唯一的爱好就是打游戏看番剧。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出息，但是他自己过得挺满足。

　　他在白天值班，工作的那家店靠近一家教育机构，学生来来往往买饮料和零食，相对繁忙，一整天都要浪费在机械式的扫码、微笑、整理货架中度过。只有在每天的8点以后，换下工作服离开商店，他才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

　　夏天日落晚，等到他下班天空也才刚刚发暗。也许是心情放松的缘故，走出门吹在脸上的温热的风也不再像中午那么难熬。他一边提着饮料和零食的袋子往家走，一边神游天外地期盼着回家后属于自己的时间。

　　他有时候会觉得，支撑自己活着的意义，就是下班后睡觉前完全属于自己的那四个小时。

　　在这四个小时里，他不再是被困在都市角落里的社畜，而可以在广阔的游戏世界里冒险，成为他想成为的任何人。

　　“...还差210苏勒就能请不夜城的铁匠重锻武器，所以今天如果能够完成影刃组织的刺杀和窃取任务，提升影刃的声望和友善度的同时，钱也就凑够了。还有盈余补一下盔甲。两把刀锻造后多出来的镶嵌槽刚好可以镶上从紫苔高地挖出来的墨玉流晶，让刀获得阴影属性。离开不夜城之前，最好收集一些材料，照着刚从影刃拿到的配方配一些凯洛斯的改良麻痹毒药。有了阴影伤害和改良的涂毒伤害，去高精灵营地的路上就可以顺带讨伐那批蜥蜴人群落。据说刺棘山谷的星空和日出都很好看，可以顺路旅游一波......”

　　“对了，今天不能浪，在上电脑肝银月之徽前，要先把手游日常做完，如果又忘了不小心错过十二点刷新就前功尽弃。现在再攒两天水晶就能来一发十连，刚好赶上活动限定池的尾巴...”

　　也许是思考得太过投入，他甚至都没有特别去注意靠在路边花坛的花衬衫青年。随后他就被一只纹着鬼首的手搭在了肩膀上。喷着酒气，带着口臭的话语把他关于游戏和冒险的思路猝然打断，拉回到无趣的现实中来，“喂，你的安保费...是不是该交了？”

　　打量着眼前满是粉刺的脸，小林逢辉觉得自己的好心情瞬间被毁掉了。这个花衬衫属于在附近收保护费的混混团体，是小林逢辉非常不愿意应付的人群。他看不起这些人，却因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客气一些，“...我上星期刚交过的。”

　　“那就把下个月的提前交了吧，刚好我最近缺钱......”

　　“呐......这个嘛，我现在手头紧，可能没办法。”，小林逢辉拒绝得比较生硬。他交保护费是因为不愿意因为当刺头而被地头蛇针对，但这不代表他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这种混混团体掌控力不强，为了避免被砸窗户家里失窃或者别的麻烦，保护费交就交了，但得寸进尺可不行。

　　毕竟收保护费也要按照基本法，这种事情不能开特例，不然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要是每次都被无限提前缴费，自己就成了无限提款机，日子就没法过了。

　　“切！”，那混混倒也明事理，并不强求，自觉没趣而伸手一推，把小林推了个趔趄，然后不再搭理他。视线游离着扫过街道，盯上了稍远处目光躲闪的女士。

　　这位女子穿着带着浅色波浪条纹的衬衫和裙子，衬衫的胸口印着一个很小巧的比萨店图标，戴着空顶网球帽，样貌上似乎是高中刚毕业的年纪，好像刚从什么地方打工回来。

　　有不少学生会趁着假期到校外全职打工赚钱，也许她也是其中之一，而如今不知道为何作为生面孔出现在了这里。

　　花衬衫凑了上去，和她并排而行，一只手手在她的肩膀上一搭，故意把脸凑得很近说话。

　　女生不太舒服地偏过头，身体也在往后缩，而花衬衫倒是因为纵容而变得更加放肆，用手撑住旁边的墙壁，挡住了她的前路，色眯眯笑着，嘴唇蠕动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小林逢辉全程见证了这一幕。

　　他最后被推的一把让他感觉受到了轻蔑，虽然压抑住了没有发作，但还是有些火大。而当看见花衬衫又继续去调戏少女时，属于年轻人的正义感和原本压抑的火气叠在一起，一股脑窜了上来。

　　“喂，你做什么呢！”，他说着一把抓住了花衬衫的手臂。

　　“和你有什么关系，去死！”回应他的是一记很不客气的推搡。

　　有了防备的小林逢辉没有被推动，而是反手就一掌，反而把猝不及防的花衬衫拍得后退了两步，结果后退时在马路牙子上一脚踩空，险些摔倒，又多退了三步才站稳，距离一下子拉开到五米。

　　小林逢辉是宅男，但他也是个万事都要帮忙打理的小卖部员工。尽管没刻意锻炼过，但是每天都要装货卸货搬箱子，长期积累下来即便说不上多么强壮，也绝不是手无缚鸡之力；而花衬衫正如大部分混混一样，游手好闲，没有资源也没有毅力天天去健身房撸铁，体格上并没比小林逢辉强壮到哪里去。

　　两个人体格上半斤对八两，但是花衬衫有醉酒的debuff，这是小林逢辉敢于迎上来的原因。

　　女生向他投去了感激而又有些担忧的眼神，可惜小林逢辉背对着看不到。

　　而花衬衫觉得自己在刚刚推搡里占了下风，退了那么远很丢脸，也就发起狠来，“你个...四眼田鸡...老子和别人说话关你...什么事？”

　　似乎是觉得自己放狠话声势不足，他从兜里一摸就摸出一只塑料短柄，往下一按，银亮的刀刃就噌地弹出来，在路灯下反着光。

　　他右手举着小刀，在空中挥了两下，大步走过来把小林逢辉猛推了一把，“你再逞强一个给我看看？”

　　他暂时还没有伤害的意思，只是乘着醉意拿弹簧刀在空中装模作样地挥舞威慑，但是看着很吓人，让人不禁担心他会不会站不稳手一歪就把刀子划在人身上。

　　而小林逢辉顿时有点坐蜡，举起双手连连后退。

　　拎着一箱柠檬水下班回家的苏逸杨在经过街道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一人拿刀乱挥，一人举双手后退，一人在最后面瑟瑟发抖，像是典型的拦路抢劫画面。

　　然后他当机立断地就出手了。

　　花衬衫青年毫无预兆地骤然平移，被狠狠地甩在了旁边的墙上，撞得七荤八素之后，感觉到被无形的力场死死按住，动弹不得。呼吸随着心脏负载过大而变得艰难，冷汗涔涔而下。

　　这种剧烈的刺激下，酒劲一下子就醒了大半。

　　在晃晃悠悠的模糊视线中，出现的是一个顶在他眼前的深蓝底山字形银色徽章，那是警备队的徽标。

　　“我是警备员，你被逮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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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经过很简单，苏逸杨花了几分钟就搞明白了来龙去脉，然后就从书包里掏出压包底的手铐把花衬衫给铐上了——警备队的佩枪和手铐是允许警员带回家的物品。

　　“你涉嫌性.骚扰，然后涉嫌寻衅滋事。在场三个人都不是能力者，你手持管制武器挥舞，对方赤手空拳，武器伤害能力不对等，所以涉嫌故意伤害未遂而不是斗殴。无论如何先到警备队拘留10天再说。”

　　“刚刚问询的录音已经发到内部资料库留作备案，我也已经在内网和同事打招呼了，你也别想翻供或者抵赖。”，苏逸杨晃了晃手机，给他扫了一眼刚上传的音频，“最近的警备队支部知道在哪吧？我已经下班了，没工夫送你，你自己走着去吧。你也别想着潜逃，这手铐虽然轻，但是是合金做的很难破坏。10天拘留又不长，如果潜逃的话再被抓住就是半年的社区服务，你自己看着办。”

　　“路上别摔着，慢走不送。”

　　苏逸杨就是个文职技术人员，出警办案其实并不在他的权责范围内，但理论上每个警备员都有拘留嫌疑人的权利，所以不妨碍他在必要的时候拿警备员身份唬人。这种指手画脚做裁断执法的感觉非常舒服，让他神清气爽。

　　他做完好事本来应该事了拂衣去，但是偏生东瀛是个重礼节的国度，尤其是当他以警备员这一社会身份出现的时候。所以他紧接着就收到了小林逢辉和旁边那位女孩的九十度大鞠躬。

　　“真是十分感谢您的帮忙，我刚才其实很担心他会发疯用刀捅过来，幸亏您及时出现了。”，小林逢辉的感谢是真心诚意的。他在看见刀的时候其实就有点后悔了，好在事情的结果很好。尽管苏逸杨看起来很年轻，说是高中生也有人信，年纪应该比自己还小，但是知晓他警备员身份的小林逢辉也不敢怠慢，好好地感谢了一番。

　　在这之后，小林逢辉犹豫了一下。

　　他这次终归得罪了附近混混团体的成员，即便是个不重要的外围成员，依旧或许会有麻烦。如果可能的话，还是应该努力和这位警备员搞好关系，也许能对自己的状况有些帮助。

　　于是本来不善交际的他还是硬着头皮向苏逸杨提出邀请。

　　“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不过，我家里人住在静冈，刚刚寄来了些自家制作的上等煎茶和鳗鱼饼，我住的地方就在一个街区外的端田寮式公寓，很近，您如果不嫌弃的话，不如上去坐坐吧！茶叶和鱼饼数量很多，我一个人可能很难完全消灭掉，如果您愿意帮忙分担一下就再好不过。”

　　苏逸杨对敬语叠成一摞的说话方式不太适应，他知道这种诚挚的邀请并不是华夏式的客套。但他担心真的去完全不熟的人家里做客时要注意各种繁冗无聊的礼节，会很不自在，于是准备编个理由推掉。

　　不过他突然想起来这个公寓名好像有点熟悉。

　　“欸？你住在端田公寓？我也住在那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