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 以力破巧

御坂美琴借助巨大金属尖锥的牵制完成了用镜面反射激光的袭击，但在激光击伤麦野沈利之后，巨型尖锥的庞大体积也挡住了她立刻进行追击的最佳路径。

　　这反而成为了麦野沈利重整旗鼓的契机。

　　由无数钢板、钢梁、钢管等金属材料捏揉以及融化拼接而成的巨型金属尖锥在暴涨的绿色光芒晕染下快速解体。

　　麦野沈利因为受伤情绪变得暴躁，她没有心思去做复杂的谋划和思考，完全凭借经验和直觉做出狂暴的反击——但却恰到好处地抓住了反击的契机。

　　异能在她的催动下以最高的效率分解了这批金属以获得电子，而被掠夺走电子的原子核再难靠化学键维系分子结构，最终让整块的金属快速崩解分离，化作原子级别的粉尘。这些原子捕捉电子填补轨道空缺的趋势带来的强氧化性和周遭环境发生一系列化学反应，再加上互相排斥的推挤力，剧烈的爆炸将电子浆体薄膜淹没。

　　固体微粒、细小液滴、还有不稳定的气体分子朝着周围扩散形成冲击波与气浪，不仅遮蔽了光线，也暂时扰乱了御坂美琴的电磁感应。

　　麦野沈利整个人都被爆炸的火焰、喷涌的烟雾、以及电子浆体的绿色光芒包裹而看不真切。

　　等视野稍微变得清晰，却只见绿色的光芒像是无限繁殖的绿藻、又或者是不断生长的藤蔓一般从她所在的地方朝着四周蔓延，所到之处物质纷纷溃散，带来一连串的清脆爆炸、嗤嗤作响的烟雾、固体颗粒滚动碰撞的嗡鸣以及其他的声音，共同混合成难以辨识的杂响，直到下一刻——数十道明亮的绿色光束刺破烟雾，而烟雾被驱散后展露出的是上百个有车辆大小的巨型绿色光团，其尺寸还在快速膨胀。

　　这些巨型电子浆体光团背后连接着无数绿色的线条，像是吸取营养绞杀巨树的藤蔓，覆盖住后方的墙壁、阶梯、廊桥，甚至延伸到更下方的管道、反应炉、储液罐上，眨眼间便攀附了麦野沈利那一侧接近三分之一的区域，庞大宏伟的地下建筑群在同样庞大的电子浆体流侵蚀下正逐渐被分解，就连支撑整片空间的墙壁和立柱也在快速融化坍塌。

　　御坂美琴的面色瞬间变得凝重——

　　在两人之前的交锋中，双方其实一直在破坏上保持着克制。御坂美琴虽然扮演着规则破坏者的身份，但是她的目的仅仅是破坏数据中心和关键实验设备，她并不愿意造成无关人员伤亡，甚至不想造成太多额外的财产损失；而按照御坂美琴此前的判断，对面的女子既然是来阻截自己，便理所应当处于保护这些设施的立场上，这意味着她同样要顾及场地不遭到彻底的毁坏。

　　双方都束手束脚，所以战斗的烈度本应该是受限的。

　　但是现在来看，这样的判断出了差错。

　　如果说之前麦野沈利追击过程中射线造成的破坏还能够说成是“难以避免的战斗余波”、“可被接受范围内的损失”，那么现在麦野沈利这副架势，显然是要彻底解放战略级能力者的破坏力，哪怕把整片地下空间弄塌也在所不惜。

　　这种疯狂而无所顾忌的态度打乱了御坂美琴的部署。御坂美琴立刻将身后重新抓取的金属再次投射出去作为干扰，同时释放出强光试图干扰对方的视觉以争取时间。

　　然而麦野沈利却选择了最野蛮的打法。

　　她根本没有试图依靠精确的瞄准来命中。倾泻而来的数十道射线围成一圈，不断旋转着在刚刚发射时围出圆锥形的轨迹，将包括御坂美琴在内的大片空间网罗其中，然后旋转着快速聚拢朝着中央收缩；御坂美琴则撑起无形的磁场护盾，绿色光束靠近她便被弯曲扭转，划出流畅的弧线朝着两侧分开。

　　然而麦野沈利这一击只是为了锁定御坂美琴的位置，几乎在御坂美琴试图突破和反击的同时，宛如擎天之柱般的绿色光束便自下而上射出，朝着御坂美琴轰击过去，和无形无色的磁场悄然碰撞，产生剧烈的扭曲和振荡。

　　周围更加细小的淡绿色射线接连射出，在进入磁场笼罩的区域后剧烈颤抖，原本急促的弧度逐渐变得平直，整体朝着御坂美琴的方向压缩。

　　御坂美琴的瞳孔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

　　电子束在固定磁场强度下偏转的半径和电子的速度正相关，然而电子的速度却有光速的限制，所以理论上只要御坂美琴撑起足够偏转接近光速的电子束的磁场，那么不论麦野沈利发射出多么粗壮的射线，都难以逃脱被偏折的命运。然而此刻的事实却是，在足够扭近光速电子射线的磁场下，射线轨迹依然继续收缩，强行变得平直。

　　御坂美琴几乎瞬间就意识到问题所在——电子流的速度不是变快了，反而是变慢了。

　　麦野沈利不再像之前那样，纯粹将粒子像是高射机枪一样发射出去利用粒子动能来制造杀伤，而是开始将其作为普通的物质使用，在粒子束飞行过程中不断用异能推动和校正来对抗磁场的偏转。

　　这种蛮干的策略就是麦野沈利遵从过往战斗经验的结果——麦野沈利的异能最出众的特点就是强大的破坏力，所以当她遵循最舒适的战斗风格，就会不惜代价地将战斗拖入自己的节奏。然而在此时此刻，这种以力破巧的打法恰好是御坂美琴不愿意看到的选择：

　　在硬碰硬的异能较量中，异能的发挥和精神状态与体力都息息相关，而御坂美琴此时的状态其实并不算好——她连续数天都是白天上课、晚上潜入破坏，已经很久没有完整睡过一个好觉；又因为御坂妹妹的事情带给她的心理压力，食量很小，这两天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所以虽然她的思绪勉强还算清醒，甚至能够做出一些战术和策略上的小诡计，但具体到执行层面，此时的她不论是最大化异能整体输出所需的体力、还是异能操纵所需要的反应力，都远远不是最佳状态。

　　麦野沈利这种不在意后果的、硬碰硬的蛮干，恰恰是此时的御坂美琴不便应付的；再加上借助爆炸烟尘掩护、不惜彻底摧毁地下设施的突然袭击，御坂美琴瞬间在场面上落入下风。

　　=====================

　　粗壮的射线顷刻间就顶着磁场突进到只有几十厘米的地方，周围其他电子束更是在麦野沈利强硬控制下划出道道弧线朝着御坂美琴围拢，将她的身影完全淹没。

　　磁场护盾似乎只剩下最后一层，阴极射线彻底突破磁场束缚只在须臾之间。绿色的荧光距离近到照亮了御坂美琴的精致面容，虽然她面色带着疲态，但是她的眼睛依然明亮。

　　绿色的光芒在最后十余厘米的距离陷入泥潭，电子被麦野沈利的异能催动，又被御坂美琴的电场和磁场不断推挤和偏转，在拉锯中不断震荡抖动却难以突破这最后的十余厘米。

　　御坂美琴的脸上带着些许汗珠，面色非常严肃，却并不慌张。将射线放到如此近的距离再以薄而强的电磁场抵抗是她故意而为——她想要将自身AIM场在体表的些许影响也利用起来。

　　AIM场作为异能本身的副产物，能够干扰和抵消其他客体的异能效果；AIM场在异能者体内的强度极高，这导致异能者很难将异能直接作用于同级的敌人身体内部完成秒杀，而AIM场在身体外则会急速衰减。不过，AIM场在体外的衰减虽然快速，但却依然是连续的，所以在非常靠近体表的区域，其他客体的异能依然会受到些许削弱。

　　正是因为这种现象的存在，异能者的攻击往往也不会直接在敌人体表发起，而是将异能作用区域、也是攻击发起的区域放置在略微远离对方身体的位置，而对敌人身体造成伤害的过程则依靠现实世界的物理规律实现：

　　比如御坂美琴的激光，其光束的制造用异能在远处完成，激光射出后的传播和烧灼效果完全遵循现实物理规律，所以射中麦野沈利造成伤害的过程并不会受AIM场削弱；同理，电磁炮炮弹发射之后也不再依赖异能作用，完全是以惯性遵循运动学规律飞行，近身后不受AIM场削弱；就连她的雷击，在面对同级对手时，除了在远处凝聚电荷和制造电压是异能完成之外，电流打进敌人体内的过程也和自然界的雷击相同，是完全遵循现实电磁规律完成的。

　　麦野沈利喜欢用的阴极射线同样属于这种类型，电子束发射出去之后就是纯粹的高能粒子射线，不受敌人AIM场削弱。

　　但是此时此刻，当麦野沈利试图用蛮横的方式强行用异能电子推挤电子浆体以对抗磁场偏转，自知体力的精神状态都不够好的御坂美琴就选择最大化利用自身AIM场的削弱效果来弥补异能输出的微小差距。

　　这样虽然放弃了缓冲区域，缩小了应急反应的时间，但却能最大程度减少她的输出压力以换取优势。

　　下一刻，伴随着隐约的呼啸声，御坂美琴在眼前的绿色光芒中看到麦野沈利修长的身影和飘舞的长发若隐若现——不出所料地，麦野沈利同样选择靠近双方拉锯的区域，同样利用自身的AIM场削弱御坂美琴的磁场。

　　她的做法和矩子对阵一方通行时近身并扼住一方通行咽喉的做法异曲同工——矩子在制服一方通行时之所以近身，就是因为他需要将异能作用于一方通行的体表，这时很可能会发生异能间的角力。将手伸到距离对方体表极近的距离内或者直接接触，就能在异能的角力中以自身AIM场的削弱效果对抗对方AIM场的削弱效果。

　　只不过，当时的一方通行面对矩子的攻击因为找不到他所能理解的“方向”而毫无办法，最后也没能做出任何像样的抵抗，矩子的这份准备也就白费了。

　　不过此时此刻，御坂美琴的凶险做法却已经帮她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在御坂美琴身后的方向，大量烟尘朝着她滚滚汇集而来。

　　这些不断腐蚀周围物体的浓雾和烟尘正是麦野沈利快速收集电子的副产物，也是她在被激光击中后用来制造烟雾、噪声、爆炸遮蔽自身酝酿反击的原材料——自然界的物质在被麦野沈利暴力抽取分子内部的电子后，分子结构分崩离析，而因为抽离了带负电荷的电子，崩解出的微粒自然就都携带有正电荷，能够受到电场和磁场的影响为御坂美琴所用。

　　因为麦野沈利采集电子后立刻发动了突袭，大量强氧化性的离子还没有来得及发生化学反应重新捕获电子，而颗粒状的本质让它们很容易受到场的的影响，御坂美琴将它们汇聚起来甚至比拆卸金属更加省力和方便。

　　正负电荷相吸的特质让它们天然具备将失去的电子重新捕获的趋势，正是抵挡阴极射线的绝佳材料。

　　此时此刻的地下厂区，散发着绿色荧光的电子束就像是擎天巨树的树干，将整片地下空间照亮；上方的阴极射线不断被磁场弹开又收拢，划出道道错综复杂的弧线，交错成网，就像是巨树的枝叶；下方不断汇聚的电子浆体流则组成淡绿色荧光的粗壮河流，盘根错节地覆盖了大片墙壁和地面，不断从周遭物质抽取电子，就像是擎天巨树的根系，从残存的管道反应炉储液罐残骸乃至于混凝土地面和墙壁中毫无节制地汲取着营养，腐蚀出无数的坑洼。

　　建筑结构整体随着物质的蛀空崩裂出无数缝隙和缺口，整片地下建筑都摇摇欲坠。

　　而那些被抽取电子后崩解留下的正离子则顺着电磁场朝着上方汇聚，化作滚滚的烟尘，如云似雾般将上半部分的空间笼罩，千丝万缕被不断旋转压缩，如同酝酿着暴雨的厚重乌云，在缓缓转动间还有蓝色的电弧在不断闪烁跳跃。

　　下方不断野蛮生长的淡绿色荧光巨树和上方灰蒙蒙如长鲸吸水般的烟尘龙卷短暂的分庭抗礼，而随着对抗的快速加剧，正离子颗粒烟尘聚集出的蒙蒙烟幕朝着下方压落，而巨树的树干则朝着上方拱起，最终在双方交汇处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席卷着烟尘的气浪让地下空间内朦胧一片，只能模糊地看到有强光不断闪动，剧烈的轰鸣在空间内响彻，然后剧烈的冲击波带着高温和烈焰彻底席卷开来。

　　=======================

　　研究所停车场。

　　布束砥信刚刚从电击的麻痹中恢复，勉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周围几个警备员正在一般搬运救援设备一边聊天，其中的女警员看到布束砥信站起来，还好心地询问她是不是要去上厕所，需不需要帮助。

　　就在这个时候，地面突然传来比之前都更加剧烈的震动。

　　布束砥信站立不稳，直接坐倒在草地上，警员们则东倒西歪，搬运的器材也砸落在地。几名新人警员稍显惊慌地环顾左右，老练的警员则满是警惕，但他们都很快都注意到了异样的源头——

　　那是东边的方向，在公园和一片建筑工地所在的区域，地面整体出了诡异的鼓起姿态，地表砖石破碎，泥土和草皮因为过度延展撕扯出一道道皲裂的缝隙，就像是被加热膨胀到极限的苹果派，数千米范围内的地面向着天空隆起，直至极限。

　　然后彻底炸裂！

　　地面崩碎瓦解，灼热的熔融金属和岩石熔化的岩浆喷涌至高空，晚间迷蒙的薄雾被灼红冲散。

　　狂暴阴极射线炮的余威将路面上的杂物完全蒸发，巨大的绿色光柱击穿厚重的云层，贯穿天空，而随涌出的漫天烟尘和坠落的火雨很快将一切重新遮蔽。

　　朦胧中，能看到一大股浓郁烟尘被大量细碎物体簇拥着飞远，而淡绿色的光团喷射出射线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