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矩子、逆熵和麦克斯韦妖

大约十几分钟后，苏逸杨所有的菜肴已经准备完毕，所有人围坐在桌前正式开饭。

　　苏逸杨为了这次聚餐专门跑去借用了同学家的桌子和椅子，和自己客厅里的桌子拼在一起——也多亏他是引力投影能力者，才能轻松搬运这种大件家具。

　　“好辣！”，初春饰利尝了一口苏逸杨的小炒，初时还觉得各种食材风味混合在一起味道不错，但是很快火辣的刺痛感开始遍布口腔，连忙站起来四处找水喝。

　　“很辣吗？我只是象征性地加了一丁点我从湘西老家带来的油泼辣子。”，苏逸杨尝了尝之后表示，“感觉也不是很辣呀......”

　　虽然苏逸杨表示辣度一般，但是其他人看着初春饰利嘶面红耳赤嘶哈嘶哈吸着气到处找水喝的模样，还是纷纷决定对这道菜敬而远之。

　　“华夏的辣椒太可怕了......”

　　佐天泪子看着眼泪都被辣得流出来了的初春饰利，又看了看淡然自若的苏逸杨，不由得发出灵魂之问：“这种吃辣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吗？.....”

　　苏逸杨想了想，“应该是后天锻炼的吧。我小时候吃饭速度很慢，一口口慢条斯理的，全家人都吃完了就我还在那慢慢品尝，我奶奶看着非常着急。于是她有了一个很有湘西风格的想法，那就是在菜里放辣椒，但不给水喝，然后告诉我使劲扒白饭吃就能解辣，试图以此促使我加速吃饭。”

　　“这个方法大概管用了一个月左右，然后随着我对辣度逐渐适应就无效了。最终我的吃饭速度没有什么进步，但是吃辣能力提升显著。”

　　实际上除了苏逸杨本人之外，能够对辣味免疫的还有在场的另外三位战略级能力者：矩子、御坂美琴和食蜂操祈。

　　矩子的异能和量子效应息息相关，刺激痛觉神经受体蛋白的不论是辣椒素、姜辣素、还是胡椒碱/胡椒脂碱，他都以可以强制其波函数坍塌到其他的区域从而避免痛觉神经被激活；御坂美琴虽然异能细腻程度尚不足以精确操作分子结合，但可以用异能削弱和阻断辣味相关的口腔痛觉神经电信号的传输；而食蜂操祈作为操纵神经系统的专家，能够控制痛觉神经递质的释放和吸收来屏蔽痛觉神经的反应。

　　帆风润子的【天衣装着】虽然也有以电流刺激和控制神经细胞的能力，但操纵精细度较差，甚至全力使用能力时会控制不住灼烧衣物；同时她更擅长刺激而非屏蔽，所以她甚至无法屏蔽‘头痛’的痛觉，导致她在过度使用能力时会因难以承受痛苦而失去战斗力。而辣味由于是借助痛觉神经传递，所以她就像无法屏蔽头痛一样无法屏蔽辣味。

　　最后的结果是，这道小炒竟然不知不觉间成为了战略级能力者特供菜。

　　苏逸杨看着眼泪汪汪的初春饰利感到稍微有些过意不去：

　　“抱歉......我对辣度的调节可能确实出了一点点偏差，先吃些别的菜吧。稍晚些还有额外烘焙的蛋糕。”

　　“欸，你还会烤蛋糕吗？”，食蜂操祈眼睛一亮。

　　“我之前不是说要先锻炼异能的精确度，探索异能作用边界吗？这算是锻炼精确度的衍生产物吧。”，苏逸杨耸了耸肩，“我买了个精确称量天平，本来是辅助我练习精准的质量掌握用的，但是如果只是作为异能锻炼的器材有点可惜，就稍微尝试照着菜谱烘焙一些有的没的，比我想象得要简单一些。”

　　“打鸡蛋以及和面都是用混乱的引力投影乱流来完成，也能当作日常训练的一部分，你们等会可以尝尝我的奶酥吐司和cupca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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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佐天泪子对那些因出身高贵或者其他先天因素得到优待的群体一度心存芥蒂，对于所谓“上流阶层”有着严肃骄傲、目中无人、礼仪繁多的负面刻板印象。直到结识毫无贵族大小姐架子的御坂美琴，她才逐渐放下这种偏见，意识到千金小姐并不都是靠着先天因素而自视甚高的家伙，也可以是平易近人、性情开朗、勇敢飒爽的女孩子。

　　只是她也不太确定，御坂美琴和白井黑子等人是不是“上流人士”中的特例。

　　在见到矩子之前，她和初春饰利依旧忐忑于这位异国的最强战略级能力者会不会端着高傲的架子，表现得严肃苛刻，对她们表露出不屑与不满。但这些当然都没有发生——在最初的接触中，她们发现矩子从着装到言谈举止都和普通的大学生没有显著区别，佐天泪子和初春饰利甚至觉得他看起来是不是过于平凡了。但是再考虑到矩子的身份，却又有种“掩藏在平凡外表下的神秘感”。

　　在餐桌上，面对佐天泪子小心翼翼的试探性提问，矩子表现得相当耐心。来到东瀛对他而言是一种旅行和放松，和文化、背景、年龄不同的群体交流对他来说一直是别有趣味的。

　　“好奇我的异能吗......”

　　“我的异能和微观世界的概率有关。你应该听说过「薛定谔的猫」吧？我的异能就是制造和修改类似于那只猫的概率叠加状态，把本来只存在于微观尺度的量子效应带到宏观世界。”

　　似乎是觉得这样干巴巴的叙述不够直观，他掏出了钱包摸出一枚硬币，将硬币轻轻抛起。

　　“你猜猜这枚硬币是正面向上还是反面向上？”

　　他提问的时候，硬币已经掉落在桌面上，弹跳数次后，沿着圆形轨迹咕噜噜滚动，但是随着轨迹的半径越来越小，硬币倾斜得也越发严重，完全靠着越来越大的离心力维持着动态平衡，从倾斜角度来看，似乎反面向上已成定局。

　　“反面？”，佐天泪子回答道。

　　“但它也可以是正面。”，矩子微笑着纠正。

　　恍惚间，硬币本身像是闪烁了一瞬，倾斜朝上的一面已经由雕刻着建筑的背面变成了雕刻着人像的正面，而原本的滚动旋转却完全不受影响，仿佛之前雕刻着建筑的反面朝上的景象全都是幻觉。

　　“...或者既是正面，也是反面。”，矩子补充道。

　　硬币的轨迹已经缩小成仅比硬币轮廓稍大的圆，硬币倾斜到了紧贴桌面的角度，极速的旋转让它看起来像是在震动。而随着矩子话音落下，硬币在继续运动的同时，其上的图案像是游戏里出现了bug一般，在人物头像和建筑间不断变幻，好像是有高明的剪辑者在对现实进行无缝的剪辑拼贴。

　　“甚至这个硬币不见得拥有固定的位置和动量。”，矩子进一步补充道。

　　话音刚落，桌面上骤然出现了数十枚一模一样的硬币，在不同的方位做着完全不同的运动，而它们本身的位置却还在不断闪烁变化，似乎同时出现在许多位置，让人怀疑是自己眼前出现了重影。

　　佐天泪子试图去抓其中一枚硬币，她确实抓住了硬币，清晰地感受到了金属坚硬冰冷的触感，影响了硬币的运动，但是在触碰后的下一个瞬间这枚硬币就消失了，而桌面上其余硬币的影像依旧在各自滚动着、跳动着、震颤着。

　　她再次试着抓握其中一枚，这次硬币没有消散，反倒是周围其他硬币的影像逐渐闪烁着朝她掌心的方向汇聚，最终固定重叠为她掌心中那枚仅有的硬币。

　　“好神奇......这就是华夏的第一吗.......说起来，华夏的第二位是什么样子？我好像没有听说过排列第二的战略级能力者是谁。”

　　矩子摇了摇头，“华夏不像学园都市，并没有官方给出的排位。我这个所谓的华夏第一位也不是官方的排位，只是我在和其他战略级能力者的切磋交手中保持全胜，就被称为第一了。而据我所知，华夏的战略级能力者里目前还没有公认的第二。”

　　佐天泪子却想要穷根究底：“那，如果由你来排呢？”

　　“那就取决于排位的具体指标了：究竟是看破坏力、单对单的战斗力、还是战略作用？比如，若是单论破坏力而言，我也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应该是Level 5【逆熵】；但是如果论单对单的战斗力，【逆熵】却很可能是我们中最弱的。”

　　“【逆熵】......”，佐天泪子听说过这个代号，但是由于华夏没有公开其异能的具体性质，她对此并不熟悉，而她的关注点也被矩子的描述跑偏了：“等一等，破坏力比你更强，但是战斗力很弱？一般而言，破坏力很强的异能者战斗力也会很强吧？比如，可以用最具破坏力的招式把敌人咻地一下子打倒！”，佐天泪子说着做了一个挥拳的动作。

　　矩子笑了笑，只好专门介绍一下华夏的Level 5【逆熵】。

　　“【逆熵】的异能确实比较独特——虽然没有公开，但也不是什么机密——她的异能效果和熵减过程有关。”

　　“举个栗子，你把一杯冷水和一杯热水用水管联通，冷的那杯会变热，热的那杯会变冷，最后变成两杯温水；但是如果你拿出两杯温水，在不施加外部干扰的情况下，并不会出现一杯变热，另一杯变冷的效果。这种热传导的趋势是不可逆、不可及的，这就叫热传递原理，本质上是热力学第二定律的熵增加原理。”

　　“但是热二律只是一个基于统计学的描述，甚至不是一个绝对的论断。统计力学意义上的熵增，无非是说在相空间中，低熵态所占有的空间极小，而平衡态所占的空间极大。所以若某时刻宇宙在此时刻处于一个低熵态，极大概率它会向着高熵的平衡态演化。它描述的只是封闭系统演化的倾向，而熵的增加不需要是严格单调递增的。”

　　“所以不符合这种趋势描述的特殊反例也是完全能够存在的（虽然自然条件下发生概率几近于无），比如根据庞加莱回归、时间反演之类做出的构造。当然历史上还有一些比较离谱的奇葩构造，比如著名的麦克斯韦妖佯谬。”

　　“麦克斯韦妖佯谬说的是这样一件事：假设我们有两瓶空气温度相等，中间有管道联通。如果管道中间有一扇小门，然后居住着一只妖精，这只妖精看到左侧瓶子里有动能很高的气体分子撞过来，就打开门让它通过，否则就保持紧闭，看到右侧有动能很低的气体分子靠近，也打开门让它通过。久而久之，左侧瓶子里的温度就会越来越低，右侧瓶子里温度会越来越高。而中间的妖精只是开门关门，理论上是可以不做功、不消耗能量的。这就违反了熵增加原理。”

　　“逆熵的能力，就像这只麦克斯韦妖。”

　　“她的异能特殊之处在于，麦克斯韦妖的操作过程中能量是守恒的，不需要额外输入能量，只是让能量的分布方式通过自然流动发生了改变。所以理论上她能够把半边城市加热到熔融，另一半冻成冰渣，自己却并不需要消耗哪怕一焦耳的能量。”

　　“可惜的是，自然演化的熵增是往往是一个缓慢的过程，熵减少也是同样的。她的异能作用产生效果也需要时间。虽然使用异能本身不做功，但实际战斗中时间不允许她等待异能缓慢作用，她经常需要消耗能量额外加速熵减过程，而加速得越多，消耗也就越大。这就是她破坏力极强，但不擅长战斗的原因。”

　　“即便如此，在没有急迫时间限制的情况下，她的破坏力确实是世界所有战略级能力者中也屈指可数的。”

　　“顺带一提，麦克斯韦妖之所以被称为佯谬，是因为麦克斯韦妖精需要提前知晓两侧分子的信息，这个观察机制的假设太强了；但是这不意味着这种构造是完全失败的，因为即便没有妖精把门，而是让中间的门随机开启关闭，也有一定微小的可能出现和妖精决策一致的情况，这时麦克斯韦妖带来的效果依旧会发生.......”

　　矩子顿了顿，“换言之，我通过操纵微观层面的概率波分布，也能够做到相同的事情，只是因为异能机理不同，难度和消耗都比【逆熵】要大而已。”

　　说话间，他伸手握住自己的杯子，杯子左半边的饮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冻结，而右半边则开始咕嘟咕嘟地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