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异动

　　时间是凌晨六点半，天边开始出现鱼肚白。

　　因为时区设置的关系，时区条带的设置是一刀切的，而不同经度的太阳时差异是连续的，导致同一纬度下，不同地区的日出日落的时间或许会有很大差异。比如华夏的西疆和燕京都属于燕京时区，但是太阳时相差三小时有余，这使得在同一天里，如果燕京6点天就亮了，那么西疆要九点才会有太阳升起。苏丽格里地处所在时区的东侧边缘，所以哪怕是在冬天，也会在7点左右就天亮。

　　就在华夏使馆里苏逸杨等人终于拆掉变形的铁皮把武官从外骨骼盔甲里扒出来，留给医护人员急救的时候，远方被沙尘掩盖的战略级异能者争锋还在继续发生变化。

　　天空中传来闷雷般的响声。

　　遮蔽了四分之一的城市的巨大烟尘之柱像是一条沙土形成的巨龙在空中翻卷，然后像是解除了束缚一样有序地分裂扩散，重新化作成千上万或大或小的沙土涓流朝着四面八方涌去，再之后，仿佛是重新确认了目标一般，又从所有方向聚拢。

　　虽然语言描述起来显得平淡而枯燥，但这沙土流体那顺畅、细腻、繁杂的一系列动态在天边微光的映照下，在视觉上着实让人觉得无比宏伟而又赏心悦目。只不过华夏使馆的众人没有太多心思欣赏这行云流水般的沙海变幻，因为这一次沙尘聚拢的方向似乎距离华夏使馆比之前要近得多。

　　就在这短暂的一散一聚过程中，很多人已经对【沙暴】在做什么升出了猜测，而且是相当正确的猜测——刚才那突然朝着四周好似漫无目的散开，过一会又重新朝着某地有节奏地聚拢，很像是“失去目标踪迹、重新搜索、再次围困”的过程——异能者的战斗很少会拖到十分钟以上，能够和【沙暴】僵持和纠缠这么久不分胜负的战略级能力者对手非常稀少，这种级别的对手彼此往往都会意识到这样做的徒劳而不去做这种纠缠。而如果说这段时间里【沙暴】不是在战斗而是在试图围困或者捕捉什么的话，一切就似乎变得合理了。

　　即便如此，能够让【沙暴】僵持这么久都没能解决的事物注定有不凡之处。

　　滚滚流沙重新汇聚堵截的过程中，却遇到了情理之中预料之外的阻拦：某段巷子口的岩石壁垒的突然升起，轰隆隆地堆积出杂乱无章的庞然大物，但是这石山却在成型前就分崩离析，诡异地坍塌，放任流沙奔驰而过。

　　在两栋大楼之间，墨绿色的藤蔓转眼间织就庞大的捕获网，快速变得稠密，像是楼宇间的一座风帆。下一刻，浩浩汤汤的流沙席卷而至，坚韧的植物纤维在巨力下纷纷断裂，稠密的网络瞬间千疮百孔，然后扯碎成无数残片，随着滔滔流沙远去。

　　白色的火焰突然间笼罩小片空旷的街区，用不知具体原理的加热方式，瞬间以强烈的高温让沙土颗粒都为之融化，成为散发着暗红光芒的柔软固体。然而这些琉璃般的固体不等冷却，就像是有着自我意志一般主动分裂开来，一块块化整为零，重新散作温热发红的流沙，沉默地顺着街道继续流淌奔腾。

　　在这些异象背后，是来自佣兵团、各国使馆、和军方的一名名异能者，面对浩然的沙流却以几乎是螳臂当车的方式在做出阻拦。

　　即便是其中还有几位来自外国使馆的Level 4能力者像是突然失了智一般突然出手，也注定无法撼动【沙暴】的流沙。异能强度随着评级上升是阶幂函数级的，越到高阶，等级间的差距越大。能够抗衡Level 5战略级能力者的，只有另一位Level 5战略级能力者。但这些异能者也少许拖延了流沙重新汇聚的进程，哪怕只有短暂的几秒，也确实给逃脱中的那位争取到了些许宝贵的时间。

　　此时，苏逸杨站在窗口前望着流沙变化的方向，迎着天边的微光，欣赏凌晨时分以浩瀚沙柱为背景的苏丽格里景色。他有些惊讶于远处好几个地方的动静，包括建筑之间突然被藤蔓编织的网络、染红小片天空的火焰、突然间隔断街道比附近建筑群都要高出一小截的冰墙......是【沙暴】做了什么疯狂之事让让他们不得不阻止？还是说他们提前有什么约定？是针对【沙暴】的陷阱的前奏？

　　有什么地方不对。

　　不同国家背景的异能者之间没有这种默契，也没有交流的时间，如果是能够瞬间逼迫所有人站在同一阵线的事件，这反应又未免有些整齐......甚至【沙暴】应该也没能提早预料到这种阻拦，否则他提前埋伏部分沙尘就可以更快做出应对，那些需要少许时间准备的异能者，如编制藤蔓的异能者，甚至或许来不及让藤蔓生长就会被解决......

　　苏逸杨很好奇，但是与此同时，苏逸杨脑中闪过些许灵光，很多想法、点子、以及他的经历被串联起来——不认识的人展现出的诡异的整齐划一，那是食蜂操祈在打折的百货商场被人流堵住，用异能操控人群给自己开路时的场景；反常的举动，那是自己在那个雨天本该回家的自己莫名其妙地保护着女孩走进小巷，然后被无人机和轮滑自爆袭击者撵得鸡飞狗跳的记忆......

　　苏逸杨看着被拖延了短暂时间继续朝着华夏使馆这里的大致方向涌来的流沙，他因为自身独特经历的原因，隐约有了些不好的猜测，他意识到了什么，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而且似是宿命般被安排好了——

　　“不妙。”

　　然而他意识到得有些太晚了。下一刻，苏逸杨清醒的意识远去了，原本正常的思路在他自身毫无所觉的时候悄然扭曲，就像是从清晰现实落入了模糊的、五光十色的荒诞梦境。各种奇妙而混乱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跃动，最后纷纷沉淀下来，留下的想法却又让他觉得理所当然，一些他本来意识到的问题在这个过程中被自然而然地埋没和忽略了：

　　“哦，显然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了...”

　　“既然其他异能者都整齐划一做某些事的时候，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他们想必有自己的原因。这时候从众似乎也不是个坏选择？”

　　在这种看似留有逻辑串联，却微妙地走向了某些既定推论的奇妙思绪影响下，苏逸杨鬼使神差地抬起手，一道厚实引力壁障即将在使馆大楼的侧面被投影出来，准备阻碍流沙的冲击。

　　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苏逸杨身后抱着自己的书包昏昏欲睡，即将陷入冬眠的电熊却猛地睁大了眼睛，头顶柔软的熊毛（头发）瞬间根根直竖，一道不算粗壮的蓝色电流划过曲折的轨迹瞬间击打在苏逸杨身上。后者正因思绪混乱而毫无防备，于是直接伴随着轻微的焦糊味瘫软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