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平凡的日子

我们总觉得巧合发生时非常奇妙，却往往低估了所谓巧合发生的概率——比如掷200次硬币几乎肯定会出现连续6个正面，一个60%准度的投手在二十次投篮中连中三次的次数期望也往往超乎人们预计。

　　在平平无奇的生活会碰到一些巧合完全是正常现象，更何况，这大概率并不是“巧合”——重要的大型研究项目足够让一些比较特别的人物都牵扯进来。毕竟厉害的神经科学家、心理学家、神经科学专业排名很高的大学、和顶尖的心灵能力者之间，天然就有产生合作与联系的基础不是吗？学术圈子有时候很小。

　　自己只是个被殃及池鱼的路人甲罢了。

　　把这些一闪而过的念头抛掉，随意翻看着官网主页，能注意到比较显眼的一个招聘启事，招聘启事招外校兼职科研员，同时收本科的助手。

　　据苏逸杨从警备队学姐那里所知，这个研究所流年不利，其中一位做社会科学和群体心理学的教授和另一位神经科学教授都在最近的事件中丧生了，这个研究所一下子少了两名成员，为了维持研究进度而不得不专门招一些新的研究员也是情理之中。

　　而他关注的地方在于本科生助手这个位置，所谓助手大概就是打杂和干脏活，做些简单的数据处理，写个小程序什么的。苏逸杨有过一点点做大脑扫描图预处理的经验，也许有那么一点微末的希望。

　　他随手把自己的简历上传丢上去，然后再备注里面专门写了一下自己以前做大脑mri扫描预处理的经历，点了提交，就不再搭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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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周都没有其他特别的事情发生，周末连着两个艳阳天，气温重新开始回升。

　　等到两周后的周三，挂历翻页，终于来到了忙碌的四月。

　　因为天气变热，蝉开始没日没夜地聒噪，人们换上了短袖短裤短裙却依旧会在太阳下出汗。这一切标志着夏天真正到来了。

　　玻璃幕墙的大楼内，在前台工作的小姐姐百无聊赖地支着下巴看着外面那艰难跋涉的窘态，不时打开手机，和男友抱怨工作的无趣。门外的一条落魄的黑狗静静地趴在楼房的阴影下，享受着门口流出的冷气，慵懒地眯眼看着苏逸杨，带着蔑视与怜悯。

　　晕晕乎乎即将脱水而死的苏逸杨在扑街之前，终于看到了钢铁支柱纵横交错颇有后现代主义风格的工程部大楼。

　　踏进大门，在空调冷气的包围的享受中沉浸了一秒，然后继续穿过走廊，走到上课的教室里。

　　上课的众人半数被开门的声音所打扰而看过来，然后对于苏逸杨如同刚蒸完桑拿一般的形象露出同情的眼神。作为一只大二的咸鱼，苏逸杨泰然自若地走到教室后排角落仅剩的几个椅子处坐下，悠悠然拿出电脑开始记笔记。

　　咔哒。

　　门又一次被打开了。

　　已经对可能迟到的其他人有了预判的听课者，只有少量看了过去。然而看过去的人不可抑制地让视线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这是个妹子。而且是很漂亮的妹子，顺滑的长直发如同黑色的丝绸，五官精致带着冷意。穿着一件灰色带兜帽的短袖，黑色短裙下，薄紧身裤包裹出的修长腿部曲线。

　　有些茫然地看着满满当当的教室，她最终朝着苏逸杨的方向走了过来。

　　如果苏逸杨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妹子的名字是藤堂花韵，因为出色的相貌和身材在整个电子系都颇有人缘。似乎是工业设计专业，辅修电子。而她的哥哥藤堂夏叶是学校IEEE分部的主席——这大概也是影响她辅修电子的因素之一。

　　台上的迪科尔森教授对于大学生的迟到已经习以为常，只是打量了一眼就继续不紧不慢地继续讲解，“接下我们要讲的是Wilson MOS Mirror，这样一个电路跟上节课所讲的很相似。但是显然MOS并没有β误差需要去限制，而使用MOS Wilson最大的好处是其极大地提高了输出电阻。所以，MOS Wilson的输出电阻是多少呢？这个很简单，给你们3分钟现场推导一下……嗯，做完之后你们顺带看一下习题2.3.26，那是一个复杂的变种，非常有趣，但也有些难度，所以只是作为挑战题，做不出来也不要紧。这道挑战题再给你们7分钟时间，总共就是10分钟，允许讨论，开始吧。”

　　教授话音未落，台下已经伴随着叹气声响起了各种翻书包掏计算器和草稿纸的声音。手快的同学已经沙沙地写起来。

　　而刚刚在苏逸杨右边的座位坐下还没有从包包里掏出东西来的藤堂花韵还没有进入状态，就发现教授已经停止讲课，然后所有人开始低头写，有点懵逼。藤堂妹子左右看了看，最后捅了捅左边的苏逸杨。

　　“那个，不好意思，教授现在让我们干什么？”

　　“把这个电路的输出电阻算出来——其实课本上有。然后做2.3.26。”

　　“哦…谢谢。”

　　“没事。”

　　苏逸杨转过头继续书写起来，内心却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平静。作为一只拥有二十年单身经验的资深单身狗，仅仅是漂亮女生和他说两句话而已，荷尔蒙分泌已经难以遏制地开始加剧，心跳略微加速。

　　在草稿纸上抄下来电路图，然后写下一个R0=Vx/Ix的第一步之后，大脑一时陷入莫名的兴奋而无法思考。他一边暗骂自己心理素质不达标，一边努力地花了几秒钟努力冷静，在夹杂着兴奋和紧张的忐忑不安中继续磕磕绊绊地书写下去。

　　这种状态，让他自己都觉得非常丢人。

　　“啊，那个…”

　　柔软好听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苏逸杨的肩膀感受到少女手指尖的触碰，他能感觉到大脑极兴奋地嗡鸣了一声，身体都有略微地颤抖。

　　“…那道练习题，你有思路吗？”

　　苏逸杨抬起头才注意到，其他的同学大多数都做完了第一道证明，开始做书上的2.3.26那道题，然而绝大部分人在一开始就遇到了困难。

　　这个电路很对称，但是里面乱七八糟的元件实在是有点过于复杂了，让人有些无从下手。

　　做得快的人已经三三两两地开始小声讨论起来，不过看他们的表情，似乎依旧在吐槽题目上，还没什么思路和进展。

　　苏逸杨把草稿纸移过去，然后一边写一边说，“啊…虽然是非线性的电路，但是至少在这一小块区域，有一坨电阻的这一块可以单独拎出来分析……对称…的缘故这里几个地方依旧是等势点，可以连起来，然后……”

　　不过，等到苏逸杨抬头，才发现藤堂花韵和旁边五官方正面目冷峻的老哥搭上了话，完全没有在听。

　　“我觉得可能是…”苏逸杨想表达什么，但是静等了一会，藤堂花韵却并没有哪怕将眼神转过来，直直地盯着那位无关端正有些帅气的男生。苏逸杨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不合时宜，于是识趣地住嘴了。

　　苏逸杨随着心口的热气散掉，像是有一股寒流从上而下经过，让他安静下来。他的瞳孔涣散了一会儿，然后重新在草稿纸上聚焦。

　　那么，这道题。

　　燥热的荷尔蒙仿佛潮水般褪去，大脑反而重新开始变得清明冷澈。吸口气，感受着浑身的颤栗感，再看向题目的时候，朦胧间，周围的现实逐渐抽离，他仿佛回到高中，回到那紧张而激昂的训练项目里，重新取回了部分在亮堂的物理教室准备物理竞赛时的部分状态。

　　——这种电路啊，并没有实用价值，畸形的电路完全是为了锻炼学生的思维。但是仅仅部分对称的一项，就有不少可以做的手脚，比如…

　　来自久远的物理竞赛训练常识告诉他，纯电阻或者电容电路的部分，所有对称的地方，对称轴上的点都等势。如果把本来隔着很远的两个点连起来，或者把连在一起的点拆开，都完全不会影响电流电压分布——需要的话，可以把一整个电阻劈成电阻值各½的两半，来获中间等势结点并其他部分相连，以达到方便用基本串并联加Y-∆简化的目的。

　　就像现在这样，如果先把等势点全部连接起来，然后换一种方式拆开，就可以得到一种简单得多的图形，视之为一个嵌套的镜像电流结构，然后从给出数据的部分开始算…

　　就能很快找到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