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梦境之战

在【升格】计划实验体2号——巴尔扎尼的认知里，世间的一切都是非常直白而简单的。

　　父母和师长从小教给他基本的准则和道理，而他需要做的只是践行。他依照传统习俗按部就班地成长和生活，遵从已有的规矩和他人的指导，一切都有明确的轨迹可以遵循。

　　只要按部就班地服从教义、指令和规则，最终死亡时也将伴随着圣父的荣光。

　　虽然他没有经受过足够高的教育，本身也不够聪明，但是他拥有着相当不错的异能天赋。他政治背景可靠，对组织和教会都有着极高的忠诚，这些已经足够让他成为【升格】计划实验体之一。

　　而对于巴尔扎尼而言，哪怕成为了Level 5战略级能力者，拥有了异常坚硬且可以塑形的身躯和远超常人的反应能力，拥有了聚啸一方的资本，他依旧将自己视作普通的虔诚信徒。他生活的目的，便是继续遵循其他人的吩咐，努力完成被安排的任务，按部就班地完成每一件事，直到死亡降临回归圣父怀抱——而这也正是组织高层愿意看到的。

　　在战斗中，他从来不喜欢胡思乱想。有时候偶然有看起来聪明的决策，也不过是顺着本能和潜意识而为。从生活到战斗，更多时候他都只是朝着早已定好的明确目标不断冲锋，直到最后成功或者死亡。

　　击杀食蜂操祈是他被安排的第一个重要任务，之前的些许意外和挫折并不足以动摇他完成任务的信心和决心。

　　现在，他再次接近了那个金色头发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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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巴尔扎尼的视角里，周围的世界似乎有瞬间的模糊，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就在这瞬间的变化中，景象其实有了微妙的变化：身后的那些受伤死亡以及幸存的异能者都消失了，或者说因为不被关注而消隐了，远处的景色从建筑到灯光似乎都因为不被关注而变得迷蒙，只有眼前的食蜂操祈依旧清晰如故。

　　食蜂操祈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束手待毙，她展现出了惊人的迅捷和灵巧，不知何时从袖子里掏出两个玻璃瓶子，喷出了大量的喷雾，雾气带着淡雅的清香，而她自己顺着反推力飘飞出去；她再次挥手时，从不知名的空间变出两只布偶熊，布偶熊落地后便咆哮着朝他冲过来。

　　糖果、蛋糕、茶杯，各种各样的物件从周围建筑的窗口、地表的裂缝里弹出来，朝着他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各式各样的衣服裙子和无数条白色长筒袜同从天而降的长河，试图将他缠裹束缚。

　　她打开皮包，优雅地挥手，无数各式各样的遥控器轻灵地飞出来，迎风便长，最终每个遥控器都变得足有游艇大小，漂浮在空中像是一艘艘太空战机一般。遥控器前端的信号发射器展开变形，化作发光的炮口，密集整齐的按键则化作导弹发射巢。

　　遥控器组成的浮游炮阵列开始以光束进行密集轰炸，无数蜜蜂形状的导弹真的像蜂群一样聚集成一团，拖曳着杂乱而密集的轨迹朝着金属光泽人影扎下来。

　　另一方面，巴尔扎尼的意识却处于做梦与苏醒之间，虽然他隐约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却为眼前的战局疲于奔命，无暇多做思考，只能把犹疑暂且压在心底。

　　他用最简朴的方式面同这些花里胡哨的攻击进行对抗。劈砍、闪避、闪避不掉就硬扛。

　　他的手臂被长筒袜束缚，身躯被布偶熊压倒在地，却强撑着将膝盖、双脚、肘部都延伸出刀刃，将布偶熊捅得千疮百孔，棉絮纷飞，乱舞的刀锋还磕飞了不少投掷而来的巨型茶杯和糖果。

　　他被困境激发出更加坚定的抵抗意志，他的身体仿佛也被情绪影响而得到了加强。

　　他的身体被打出大大小小的凹陷，但是转眼间就恢复如初；他的刀刃最初被坚韧的织物所缠裹，但是很快就相应他意志的呼唤变得更加锋利，绞碎阻碍重现开始挥舞。

　　他顽强地朝着食蜂操祈发起冲锋。

　　食蜂操祈微微皱眉，对手的意志略微超出了他的预料——想象力能够带来更加丰富的手段，但是坚韧的意志却会增幅自己本就拥有的力量与速度。

　　『可惜...纯粹的力量堆砌是有极限的。』

　　她抽出自己的化妆镜朝半空中一丢，镜面不断扩张，转眼间变得像楼房一样大，将她整个人都完全遮蔽在后。而巴尔扎尼不管不顾地横刀在前，朝着镜面撞过去。然而他却没有任何撞击的实感，就像是冲进了一个肥皂泡里面，而他直到冲过镜面才发现自己像是来到了左右调转后的镜像般的世界。

　　就在这时，四周都出现了相同的镜面，将他围在中央，并且朝着他不断缩紧。镜面里的场景在反射迭代之下呈现出无数个与他周身一模一样的空间，每个空间里都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自己。

　　他试图朝着某面镜子撞去，却发现自己只是从另一面镜子回到了这片空间——甚至他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些镜子里不只是镜像，而是真的分割了无数的隔间，每个隔间都是完全一致的自己，所以面对完全一致的情境会做出完全一致的判断和行动，每个隔间的自己都只是由于奇妙的默契整齐地挪移到了下一个隔间......

　　但是更糟糕的是，镜面之间的距离在缩小。

　　这意味着他能够活动的区域在不断地受到挤压。

　　最开始他还能有数千平方米的区域，随着他不断尝试朝着各种方向徒劳的乱闯，这个区域逐渐缩小到客厅大小，乃至于洗手间大小。他试图将刀刃朝着镜面内部延伸出去，却看到刀刃从自己背后的镜面中穿出......

　　当空间越来越紧凑，他不得不随之蜷缩。他甚至很难将自己的躯体容纳在镜面之间，哪怕缩成一团，他依旧能够感受到手脚延伸出去，触碰到自己另一边的躯体；而自己的膝盖向前顶进镜面后，直接从后方的镜面出现压在了他自己的后背，右臂的外侧穿进镜面顶住了左臂的外侧。哪怕他能够有限地完成身体变形，但是体积不可能无限制地缩小。

　　更糟糕的是，不知道从哪里灌注进来蜂蜜和糖浆，进一步挤占他呼吸的空间。当他的口鼻被淹没，那甜腻的味道在窒息中只让他觉得想要呕吐。

　　食蜂操祈的轻柔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大叔，游戏该结束啦☆～”

　　“你应该注意到了，这只是一个梦，但是却是我所编织的梦。我为了给现实中的朋友们争取时间努力迸发出幻想力陪你玩了一会，希望你玩得开☆心～”

　　“顺带一提，在梦境里你是不会死的。所以这种即将溺毙的痛苦将持续一阵子，但是应该也不会持续太久。现实中我的同伴会想办法把你杀死，到时候积蓄的疼痛就会帮你从梦境里脱离啦～或许那时候，在意识彻底熄灭前，你还有机会最后看一眼现实世界呢！那么，拜拜喽✮～”

　　巴尔扎尼喉咙里呜咽着，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反而被涌进喉管的粘稠糖浆噎得更加痛苦。

　　也就在这时，明明颈部没有受伤，他却突然感受到来自脖颈处切裂般的剧烈疼痛。

　　层层叠叠的镜像空间、以及淹没全身的糖浆转眼间便全都如梦幻泡影般消散。

　　景象再次变得清晰时，他那种窒息感消失了，但是对整个身体的感知也消失了。他只能感受到自己五官和头部的存在，伴随着颈部带着麻痹的痛楚，他看到躯体和自己的视角分离，自己的视角旋转着越飞越高，能清楚地看到颈部断面喷涌出像是水银般的血液，看到围拢的诸多女学生。

　　在头颅落地之前，巨大的困意已经将他笼罩，他的意识随之逐渐泯灭沉寂。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人群遮掩下，食蜂操祈的手依旧在背后绞得很紧，甚至额角出现了冷汗，面色比之前在梦境战斗中还要严肃。

　　终于，落地头颅的眼睛里彻底失去了光泽。

　　食蜂操祈也终于松了口气。

　　在她身边，帆风润子、白井黑子等人的形象开始逐个崩碎，草地楼房都开始化作美丽的光点飘散，食蜂操祈自己满足地躺倒在草坪上，微笑着崩解成发光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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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实世界。

　　泛着金属光泽的人影矗立在那里，维持着挥刀欲斩的姿势，但是身上的金属光泽却逐渐褪去，重新恢复成正常肌肤和躯体该有的色泽，最终无力地软倒，趴在草坪上再也没有了气息。

　　食蜂操祈跪坐在地，不断地喘气，小巧的琼鼻突然冒出鼻血，点点鲜红滴落在洁白的手套上。

　　“女王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帆风润子第一个赶来将她扶起，让食蜂操祈靠在自己臂膀中，掏出纸巾为她擦拭鲜血。

　　食蜂操祈本想用心灵链接来传递信息，但是大脑一阵刺痛，意识到心灵链接已经因为她精神受创无力维持而断裂了：“这个...很难用语言说清楚......”

　　“他的精神状态是内部空虚的......就像是一家很小的工作室，突然要接手一家十万人级别的大工厂......他本人的性格和思维方式也似乎非常直接，这让我觉得...有机可乘......”

　　随着食蜂操祈鼻血逐渐止住，她的精神状态也有所好转，说话渐渐变得便连贯了许多：

　　“我将自己的部分意识强行侵入进去......把他的主体意识拉入两层梦境。在第二层梦境拖延时间，借此机会在他掌控不足的潜意识部分入侵得更深，以布置好稳固的第一层梦境......”

　　“我利用第二层和第一层梦境的衔接唬骗他，让他将以为已经离开了梦境，演戏让他相信自己被杀死的过程。梦境中的死亡刺激本该让他苏醒，但是我之前拖延时间布置第一层梦境就是为了不让他就此苏醒，而是借他自以为死亡的信息，将假死替换为真死，让他的脑部自己‘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