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矩子】level 5

和有本事的高阶能力者大佬不同，苏逸杨从未辉煌过，未来也大概会继续平凡下去，他是没有什么机会用自身成就装逼的。而他借着这个机会，故意先扯东扯西聊琐碎细节，最后才猛地抛出这位大神的身份，不否认有几分想要制造“包袱效果”来秀一下的恶趣味在内。

　　事实证明，这波操作效果拔群。

　　“【矩子】！真的是那个【矩子】？！”

　　小仓霜华眼睛都在发光。作为超能力界的‘追星族’，对于超能力相关的东西一向热忱，对世界上有名号的Level 5 战略级能力者都如数家珍，不可能没听过华夏的【矩子】。

　　目前世界上可以确定Level 5 战略级能力者分散在各地，阿美利嘉联邦有独占鳌头的11位，东瀛7位，北欧联盟6位，华夏4位，高丽半岛4位，俄图斯4位，天竺1位，此外还分别有一位物质操纵系和一位塑能系的战略级能力者处于无国籍的脱离状态。尽管很多国际组织和小国家也自称培养出了level 5能力者，但是这些伪战略级能力者的情报往往模糊，有自吹自擂嫌疑，实力未经过验证或者已经被证明有严重缺陷，故而很多都不被大众认可，也不被算入公认的战略级能力者列表中。

　　各国中确认达到Level 5 级别的战略级能力者们，被网络上的好事者、键盘侠、以及所谓理论研究者按照仅有的战例和少许公开情报进行了战斗力分析和划分。经过世界各地的砖家叫兽、吃瓜群众、嘴炮党等伪专业人士多年争执，具体排名依旧多有争议和分歧。但是最终能勉强取得一致的是，有四位战略级能力者都隐约具备凌驾于其他Level 5 之上的实力，几乎可以确定处于“Level 5 中的最强序列”，只是因为缺少更具体的资料而暂时不分先后，在很多好事者总结的榜单中并列第一。

　　甚至有一些动漫迷，模仿某经久不衰的东瀛热血动漫中四个最强海盗的名号，把这四位最强的战略级能力者称为真实世界的“四皇”——分别是阿美利嘉联邦的Level 5 首席【弦歌】，北欧联盟的Level 5 首席【隐士】，华夏Level 5 第一顺位【矩子】，以及，东瀛的Level 5 第一顺位【一方通行】。

　　“啊啊啊啊啊啊啊！”苏逸杨之前讲述的很多细节使得这件事本身就非常有可信度，而且苏逸杨还从手机里翻出高中毕业合照更是添加了不少说服力。这种出乎意料的新闻让一向文静的小仓霜华也难免发出刻意压抑的欢呼，她几乎想从椅子上跳起来，但最终还是保持住了仪态，只是双颊红扑扑的，“……那个，有机会的话，请务必帮我带一张签名！不，签名照！……”

　　看到小仓霜华那种惊喜和热忱的表情，虽然苏逸杨也知道对方的惊讶完全是大佬的名头，和跟自己并没有半毛钱关系，但是依然会有‘与有荣焉’的淡淡自豪感。

　　带签名照这种请求，苏逸杨只得苦笑着点点头。其实他和那位大神并不是很熟，仅仅是认识而已。想到曾经一同上课学习的同学，如今境遇却已经天壤之别，自己还要帮人求签名照，这种感觉真是有点五味陈杂。

　　在这个时候，侍者端着菜肴走来，意味着晚餐的开始。

　　他们好奇地研究了一下各自食物的异同，相互交换了几小块不同品种的烤肉，然后已经有些饿了的三人才开始专注于解决自己盘子里的食物。

　　不过小仓霜华明显有点心不在焉，刚刚吞咽下一口食物，立刻就盯着苏逸杨继续提问题。

　　“那个，能不能透露一下，【矩子】的超能力到底具体是什么啊？之前唯一泄露出的模糊的切磋视频中，那种高频闪现，以及霸道的破坏方式，是不是真的是空间类的异能……”

　　四位最强的战略级能力者都有些神秘。人们只知道他们在与其他Level 5 的交流切磋总是能碾压般地快速获胜，具备超然的地位，不论是内部还是国际间的切磋交流，都不和其他战略级能力者划为同等。但是他们的超能力分别具体是什么一向成谜。仅仅靠消息灵通人士的捕风捉影，以及偶尔流出的些许视频，并不足以推断出那些有时候称得上诡异的战斗场景具体代表了什么。

　　这在能接触到这些强力人物的人们，包括曾经的同学和老师之间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大家都按照内部约定俗称的规矩，一般不将这种事情在媒体或者网络上公开传播，使得这些信息没有完全传开。但是想要知道的人，总是能够知道的——归根结底，这种东西其实并不需要，也不可能完全保密。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这种高阶能力者的能力有时候存在非常复杂的本质，作为旁观者只能看见外在表行而已。【矩子】尤其特殊，我也并不完全理解，但是如果硬要总结的话，我会形容为……”

　　“概率。”

　　小仓霜华的表情有点微妙。她努力想象了一下，概率能力者也许真的能做出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似乎也仅仅是比较诡异而已。仅仅是这样的话，总感觉和所谓凌驾于其他战略级能力者之上的至强Level 5相比，还差了点什么。

　　苏逸杨不紧不慢地用叉子插起一块肉，嚼了很久，然后咽下，随后神色开始变得认真，“我说的不是那种丢一个硬币正反面各一半的那种日常层面的概率。他的能力不直接涉及日常尺度的问题。我指的概率指的是，微观的，薛定谔的猫那种——概率。”

　　小仓霜华的表情开始变得迷茫。

　　“好吧，我知道我表达能力一向很糟。所以让我先确认下你有多少背景知识。这些词：决定论，测不准原理，薛定谔的猫，双缝干涉，量子擦除，你有哪些是不明白怎么回事的？”

　　“薛定谔的猫听说过，双缝干涉好像高中物理讲过，其他的我……都不知道。”，理科极差的小仓霜华弱弱地举手。

　　“那好吧……我尽力用通俗易懂的方式，从头开始说”，苏逸杨面无表情。

　　“我首先想要强调的就是，虽然基础而经典的物理学发展到20世纪时，已经有了非常完善的框架，但是别看经典力学、电动力学、统计力学的定律条条框框，清楚明白，井然有序，好像整个宇宙的规律如同最精准的机械一般精致完美。实际上，这个世界在微观层面完全是概率的，是随机的——上帝不仅掷骰子，祂还很可能只会掷骰子。”

　　“从公元前开始，就有科学家前辈们不断研究自然科学，一点点建立了庞大而精巧的物理体系，然后，他们膨胀了。他们发现，理论上只要知道这个宇宙某一刻状态的全部信息，就能根据物理定律，推导出下一刻，再下一刻，乃至无穷尽的未来的状态。换言之，未来是早在宇宙起源之初就被确定的。”

　　“这种想法被称为决定论。”

　　“比如，哪怕你扔一颗硬币，正反面的结果是早在丢出去时就被确定的。硬币落地时的状态可以从你出手时的动量角动量风速桌面弹性系数等数值提前算出来，而再往前推，你在发力时每一个神经元的激活，信号传递，都可以由之前的状态一层层推导。甚至你想扔硬币这个想法，你此时的疑惑，都可以从无数细节追本溯源，都是很久以前就注定会发生的。这就是决定论。”

　　“但是这种机械而精确的决定论，一转眼，就被量子力学踩死了。”

　　“因为我们在微观领域发现，不确定性和概率才是世界的本质。你一定听说过电子云这个词，就是描述电子的存在状态是分布概率的形式存在，是由概率组成的‘云’。在每一个时刻，它不在这里，也不在那里，它不在任意一个空间位置，而是以可能性和概率的形式分布在整片空间内。它的本质就是由概率组成的‘云’。”

　　“在量子力学中，对所有微观粒子的描述都是概率，因为所有粒子的位置等等，都不是决定性的，而是概率性的。这是微观世界的本质特性。这使得人们有了某些疑惑，这个疑惑可以被精简地用一个比喻和假想试验来说明，即著名的‘薛定谔的猫’。”

　　“放在箱子里的宏观的猫会跟随里面探测原子衰变引发毒气囊的不确定性而带上不确定性，变得又活又死吗？或者更具体地来讲，微观世界的概率性能带到宏观世界来吗？”

　　“从某些角度而言，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是的。”

　　“20世纪的德布罗意告诉我们，概率波的特性在所有物体上存在。随后有一个作为验证实验，叫做双缝干涉实验，简单而言就是找一个粒子打向双缝，观察它能否同时穿过两个缝，自己与自己发生干涉现象。电子被证明可以，质子被证明可以，随后越来越大的粒子被拿去做了双缝干涉实验，甚至就连60个碳原子组成的C60，就是化学书上那个著名的足球形状的碳分子，也已经早在1999年成功被验证了可以打出干涉条纹，作为整体具有概率波特性[1]。”

　　“我们可以期待，只要试验条件达到，未来越来越大的东西都可以做出双缝实验。那么，从再大一些的无机分子，到更大的有机物质，再到……一整个细胞，或者，如果我们把整个活人打向双缝，会怎么样呢？”

　　“【矩子】的异能，大概就是达成类似的事情。微观的概率性本质随着体量增大逐渐被统计效应淹没，只有极其苛刻的条件下才会出现，而【矩子】的超能力可以把宏观物体的微观特性统一起来在宏观世界具现，同时进行引导和干扰。”

　　“他的能力运用方式相当多样，比如从Level 3 开始就有一种最简单也最常用的攻击方式，我们管它叫做‘豪华大裂解’。因为概率波的特性，每一个粒子总有极小但确实存在的概率瞬间跃迁转移到其他地方。那么，如果一个人，或者一团物质，组成它的每个粒子都在同一时间各自随机跃迁到了别处，后果是什么？这个东西就消失了。”

　　“当然，我们不可能真的去分解活人，‘豪华大裂解’的主要实际应用场景其实是垃圾处理。每当垃圾桶满了，而所有人又都懒得去倒，就只需要让他打个响指，噗地一下垃圾堆就消失了。这些垃圾被分解成了无数纯粹的基本粒子，遍布世界各处，无公害无污染无异味无残留。所以我们那个教室，高中三年，就从来没下楼倒过垃圾。”

　　“至于更具体的细节，我其实也不太清楚，因为高中时候的他还只是Level 4 巅峰而已。Level 5 是一道大关，踏过了这道关之后很多东西都不再一样。似乎绝大部分level 5 都可以被动地将能力长期作用于自身，比如电磁系的Level 5 好像周身会有电磁场笼罩，甚至能应激而发阻拦意外进入磁场的导电体。这种特性表现在【矩子】身上，应该就是将不确定性附着于自身。”

　　“坦诚来讲，他到了Level 5 之后，有很多地方我都不太理解，尤其是他自身的不确定性状态——他如何克服外界观察导致概率坍缩的‘观察者效应’？观察导致波函数坍缩这是很难避免的。我总怀疑他像是做到了以类似于海森堡不确定性原理那样的手段，让自己永远有部分信息处于从基本性质上就无法被任何手段确定的层次，从而维持自身概率弥漫，永不坍缩……”

　　小仓霜华挥舞双手，“那个，停一下，停一下，真的很抱歉，我已经完全被绕晕了。我放弃，我觉得我可能这辈子也搞不懂这些原理了。所以，那个，你能不能具体讲讲，他的超能力到底是怎么用的？”

　　被打断的苏逸杨叹口气，瞥了她一眼。

　　“【矩子】在战斗时的闪现，其实根本不是瞬间移动。他本来就不在空间中的任何一处，而是以特别的概率波形式弥漫在整片空间中，处于无数可能性组成的聚合状态。”

　　“对手的每一次攻击，不论看起来多么华丽，多么威力恐怖，都只是短暂封锁了他无穷多可能的存在方式中，微不足道的有限小可能性而已。”

　　“因为他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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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Arndt Met al. Wa.ve-particle duality of C(60) molecules， Nature， 1999 Oct 14; 401(6754):68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