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 观光团

第二十三学区。

　　这里是学园都市面积最大的学区，平整的地形上没有高大繁茂的植被，只有一望无际的草原。火箭发射基地、太空开发设施、以及很多地下避难所都被建立于此。这种空旷的地形能够避免意外坠落的航天器破坏其他建筑，利于爆炸等意外情况时地躲避和疏散，也便于航天器的迫降和搜救。

　　同样由于视野开阔，地势平坦的缘故，学园都市的国际机场也被建立在这个学区。

　　学园都市的出入境管理繁琐而严格，但却学园都市本身并不封闭。东瀛在科技发展和异能研发上虽然颇有建树，但依然有阿美利嘉联邦、华夏、欧盟等竞争对手，闭关锁国无异于自掘坟墓。学园都市对学术交流等有利学园都市发展的活动都会大开绿灯，同时为了对外宣传需要，外来游客经过特定申请流程后也能够进入城市参观。

　　此时此刻，数辆巴士正载着获得参观资格的旅客离开航站楼，沿着笔直的机场高速朝着中心城区行驶。

　　巴士内，被家长领着的小朋友们扒在车窗边，用惊奇的目光看着外面的一切。

　　在巴士前端，穿着制服的讲解员拿着话筒向乘客介绍着即将到达的都市。

　　“在我们的前方就是专注于科技研发与异能开发的城市——学园都市。学园都市经过二期扩张后目前占地约260平方千米，人口为230万，其中学生占比近80%，所以就像它的名字所昭示的那样，这是一座学校之城。同时这里也是世界上建立最早、规模最大的异能开发与科技研发园区......”

　　“在这里，新的领域被不断开拓，新的科技被不断探索，新的理念被逐渐孕育。这里随处可见各种各种尚处于测试阶段的尖端产品，同样也有处于实验阶段的全新技术......”

　　“大姐姐！这个我知道！”，前排的小女孩兴奋的叫嚷起来，“学园都市厉害到可以精准测量每一个分子的运动，然后通过计算推演100%精准预测未来一个月的天气，对不对？”

　　然而前排的讲解员小姐带着歉意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虽然很想给你肯定的答复，但很遗憾，关于天气预报的这则传言其实是关于学园都市最著名的谣言之一。虽然这一事实可能会让你有些失望，但是目前学园都市的科技确实还做不到这一点。学园都市的天气预报即便在诸多气象监测站和气象气球的帮助下，也只能将一天后的气象预报精确到大约15分钟区间和5千米范围......”

　　车辆的末尾，一个戴着眼镜充满知识分子气质的中年男人，摸着身边同样戴着眼镜的男孩的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小松，你之前说你想当科幻小说家，那我来考考你——刚才解说员小姐说，学园都市目前做不到之前那个女孩说的天气预报技术，那你觉得这种知晓全部粒子状态进行精确演算从而预知天气的技术，在未来能有机会成功吗？”

　　戴眼镜的小男孩想了想，摇了摇头，“...这个应该是不可能实现的。”

　　“为什么呢？”，中年男人笑着问他。

　　“只要知晓所有粒子的状态，然后自然就能够通过计算确定未来任一时刻的状态——这个道理应该是没错的，但是前提不可能达到。海森堡不确定性原理告诉我们，同时确定粒子的位置和动量是不可能的，这并非是观测手段的限制，而是微观世界本身的内在属性。”

　　“而如果我们连一枚粒子的状态信息都不可能全部确定，自然更不可能搜集到学园都市全部微观粒子的全部信息。既然绝对精确的数据不存在，绝对精确的计算也就无从谈起，蝴蝶效应更无法避免。”

　　“不错，这是原因之一。”，中年人对于男孩的答案还算满意地点点头，却没有就此停下，而是继续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追问：

　　“那么如果，我们能够通过某种奇妙的特殊手段得知学园都市全部粒子的精确状态信息，比如某个全知全能的宇宙主宰直接告诉我们学园都市全部粒子的动量和位置——又或者我们更直接一点，无视掉世界底层物理规律的概率性本质带来的种种问题，暂且假设我们处于某个机械决定论的世界，我们是不是就可以通过学园都市每个粒子现在的状态，算出未来任意时刻的状态，进行绝对精确的天气预报了？”

　　“这应该是可以的吧......”，圆眼镜男孩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按照他的理解，一个机械决定论的世界里未来是确定的，那么用电脑推演预知未来也就是可行的。但他还是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似乎自己忽略了什么。

　　“还是不行。”，中年人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第二个原因在于，学园都市不是孤立系统。”

　　小男孩听到孤立系统四个字的时候用小拳头猛击掌心，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喔！”

　　“单纯知晓学园都市的全部信息是不足够的，因为来自太平洋和华夏东海的气流和洋流、进出关口的蚊虫和尘埃都会带来额外的变量；知晓整个地球的全部信息也是不足够的，因为地球也不是孤立系统，来自宇宙的辐射、太阳活动变化带来的光照变化都会引入额外变量；同理，知晓太阳系的全部信息也不足够......”

　　“事实是，自然界基本不存在真正的孤立系统。哪怕拿罩子把学园都市罩起来，热量的辐射、对外界的观测等哪怕极细微的能量交换或者信息流通都会带来额外变量，进而导致蝴蝶效应的出现。”

　　小男孩使劲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完全理解了这一部分。

　　而中年男子的论述还没有结束。

　　“接下来是第三个问题。”

　　“假如我们连这层壁垒也能够绕过呢？如果我们恰巧通过某种奇妙手段，比如某个全知全能的高等文明的恩赐，直接知晓了全宇宙某一时刻的全部信息，那么能不能用计算机进行绝对精确的未来推演呢？”

　　眼镜男卖了个关子，像是故意吊着胃口一般拿出水杯喝了杯水，看着旁边的小男孩陷入沉思的样子，等到对方将求知地视线投向自己，才给出令人失望的答案：

　　“还是不行。”

　　“这就是信息学上的限制了。有一个简单的道理：你无法用较小的系统完全模拟一个更大的系统并在速度上实现超越。举个例子，我们可以超级计算机上安装古老的红白机模拟器，然后运算速度比真正的红白机更快，甚至提前模拟预测红白机未来某刻每个比特的电位；但是你如果在红白机上装超级计算机的虚拟机，却没有办法提前预测超级计算机的状态和结果。”

　　“基本单元的数量差距，或者说复杂度差距，是难以逾越的。”

　　“我们的星球、乃至宇宙都是由一个个基本粒子组成；我们制造的计算机，也是由一个个基本粒子组成。两者的物质基础和基本单元是一样的，而前者又是一个混沌系统。如果想要用后者完全精准地模拟前者，并在速度上实现超越而做出绝对精准的‘预测’，体量就必须比前者大很多才能保证。”

　　“比如，即便假设在完全机械决定论的微观规律下，想要完全模拟并预测某个点在未来一秒里的状态，也需要涵盖光速乘一秒的距离作为半径的球体中所有微观信息，大概是十二万倍地球体积，而确保完全模拟这样的系统，至少需要比这个体积在体量上还要大许多倍的计算机才有可能。如果完全精确预测的区域比一个点更宽，时间比一秒更长，所需要的计算机体量都要随之增涨，这是毫无实现可能的......”

　　“不确定性原理、非孤立系统、信息学限制是三座大山，任何一座都无法被轻易翻越。这种理论层面的限制，不是普通的技术进步可以轻易弥补的。”

　　中年男子耸了耸肩，“所以这种谣言只能骗骗不擅长物理的人。”

　　“你如果未来要当科幻小说家，也要注意这一点。面对自己不熟悉的技术领域，进行未来技术猜想时要学会藏拙——取巧的做法是对具体实现细节避而不谈，或者虚构某种现实中不存在的现象或物质进行遮掩。如果一定要进行技术细节的刻画，最好问问相关领域的专业人士，稍微查一查文献和资料，尽量不要想当然乱写，会闹笑话的。”

　　“虽然科幻小说设定留存一些bug有时在所难免，但是至少要尽量做到能够骗过大多数外行的程度。如果漏洞过于明显，把伪科学当科学，难免会劝退大批受教育层次较高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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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排父子低声交谈的时候，前面的讲解员小姐还在继续做着介绍：

　　“这次的游览行程我们是这样安排的：”

　　“今晚，我们先前往酒店下榻，缓解乘坐飞机的疲惫。明天早上我们会参观学园都市博物馆，回顾学园都市建立的历史，了解其早期规划、建立经过、曾经面临的问题；下午前往科技展览馆参观部分学园都市的新技术，然后重点参观金崎大学的机器人实验室和欧亚大学的水循环实验室。”

　　“第二天的行程则会涉及到很多小朋友更感兴趣，也是学园都市最独特的部分——我们会参观一些中学和高中，并且和那里的学生进行交流。”

　　“学园都市汇聚了许多世界上最先进应用科技的实验产品，很多技术距离大规模应用实装都还需要20-30年时间，被称为未来之城也不为过。但是如果说到学园都市相比较于外界最有特色的部分，还得是这里初高中学生们进行特殊训练和开发的主要方向——”

　　“异能。”

　　就在这时，坐在车辆里的众人突然感受到了地面的震颤，夕阳斜照的阳光完全消失，整辆车都被突然笼罩在浓重的阴影下。

　　乘客们一时间有些惊慌，孩子们带着夹杂少许恐惧和兴奋的激动心情跑到车窗边，试图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却看到在道路的上空，有座巍峨的山川正在某种难以言喻的伟力作用下漂浮着，像座飞船般从上方缓缓飞过，遮蔽了日光，投下的浓重阴影将大片区域笼罩。

　　“这是......超能力吗？”

　　戴眼镜的男孩也暂时忘却了科幻的事情，带着敬畏和好奇看着天空中宏伟壮丽的景象。

　　不像常规科学技术那样被死板单调的物理规律所限制，异能拥有着近乎无限的可能，可以追随着光怪陆离的个人真实对现界做出种种特殊的影响，让瑰丽的幻梦照进现实——真的超酷啊......

　　他旁边的父亲同样打量着远处遮天蔽日的浮空山脉，瞳孔微缩。

　　戴眼镜的中间男人很清楚异能开发中存在的风险和不确定性，甚至对异能开发部门内部一些黑暗面也略知一二，所以他本人其实不太愿意自己的儿子对异能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而窗外这种程度的场面，可不是寻常异能者可以做到的。

　　他能够感受到，自己想要打消孩子对异能的兴趣变得更加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