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 落幕

御坂美琴用手扶着倒塌了大半的墙壁，大口喘着气，随着眩晕和耳鸣逐渐缓解，她慢慢从麦野沈利的踢击中缓过劲来。

　　听到战斗的动静已经消弭，她抬起头，正看到苏逸杨踏着月色自废墟中往回走。

　　苏逸杨随手用引力场将遍布地面容易崴脚的碎石、瓦砾和金属碎片统统拨开，慢悠悠地走到御坂美琴身边。他抬手吸过来两个形状比较规则混凝土立柱碎块，摆在地上当作凳子，拿后面的半截墙壁当作靠背，舒舒服服地往上面一坐，伸手往旁边裸露的钢筋上一搭，那种闲适的姿态，仿佛他坐的不是被夷平的废弃工厂里随手捡来的粗糙石头，而是贵族私家露天庭院里的豪华沙发。

　　“来，坐。”，苏逸杨拍了拍立柱碎块空余的部分，“讲讲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天空念叨着：“这次我本来只是看个热闹，但是看着看着，就发现你好像快被干掉了，没办法我只能下场救一下。但无论如何，现在我算是被卷进你们的内斗当中了，可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所以，你至少得帮我理一理事情的前因后果，让我弄明白你们这场内战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可能的话，御坂美琴其实希望这件事由自己独自解决，最理想的情况就是让这个克隆计划成为永远的秘密，所以在她搞破坏的时候，就连她最亲近的朋友白井黑子都被蒙在鼓里。但是此时此刻，苏逸杨为了救她之后已经彻底卷入进来，再做隐瞒已经不再合适。

　　御坂美琴坐在石墩子上，看着眼前空旷的废墟、少数断壁残垣以及遍地的碎石瓦砾，再看着头顶幽邃浩瀚的星空，沉默了约有十秒，终于开始给他讲述自己的故事——年幼时决定为医学研究贡献基因信息的天真、数周前发现克隆体时的震惊、以及每晚梦到御坂妹妹死亡惨状时的纠结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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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完御坂美琴的故事，苏逸杨叹了口气：“你果然是个道德感很强、对自己要求很严苛的好孩子啊——其实就这件事本身而言，你本可以不那么愧疚和自责的。”

　　“为什么这么说？”，御坂美琴转头看着他问道。在她眼中，为自己曾经做出的错事负责，并且竭尽全力进行补救，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

　　苏逸杨看着远处的废墟，用轻缓的语气慢慢说道：“因为，如果按照普世的道德观点，这件事你其实没有任何责任。”

　　“就拿你小时候签署同意书这件事来说，在包括东瀛在内的几乎所有现代国家，低于12岁的孩子都是没有民事行为能力的，几乎所有权力都需要由监护人代为掌握。换言之，哪怕你签署了文件，同意了某些事情，你所签署的文件和做出的书面同意也是法律意义上的废纸。这种法规本身就是为了避免不法分子想方设法蒙骗孩子签署离谱的文件。你的授权同意从最开始就是无效的，又何谈过错呢？”

　　“其次呢，就算你的同意书真的有效，你同意的也仅仅是法律允许范围内的、公益性质的医学研究。他们拿你的基因做克隆，拿克隆体做人肉标靶、辐射测量计、活体解剖样品......那也是他们违约违法行为造就的恶果，和你当初的同意书也已经没有关系了。就好像有人拿菜刀杀了人，我们不能因此怪罪铸造菜刀的店铺，毕竟菜刀是切菜所必须的，而刀铺确实没办法控制每个顾客对菜刀的使用用途。”

　　“最后呢，虽然克隆人的相关权益保护还是一个灰色领域，但是克隆人躯体从宏观外型到微观基因结构都和普通人的躯体无法区分，所以依然算是人体，而利用人进行各种危险实验这本身就违反了很多国际公约，一旦公开必将遭到国内外舆论抨击。那个机构对此应该也心知肚明，他们把这个项目划为秘密项目就是做贼心虚的表现。”

　　“既然他们的目标就是要秘密推进有违世俗法理的事情，你觉得他们会在意基因来源是否合法合规吗？就算没有你的授权，想要获得你的基因信息也不是难事。你上的是顶尖私立学校，生物学常识肯定是有的——人体内大部分体细胞都包含该身体的全部基因，所以如果他们想拿你的基因，只需要采集几根掉落的头发、几块脱落的皮屑。你经常在外行走活动，采集这些这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御坂美琴低头沉吟，“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只是这些事情，终究和我紧密相关；而我当初主动将关于自己基因信息相关文件交给他们的举动，应该也降低了他们推进项目的难度。”

　　“所以说你是个道德感强的好孩子啊。”，苏逸杨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不是在说坏话。道德感很强是可贵的品质，尤其是作为拥有足够力量的战略级能力者而言。这么一想，我救你这件事好像都变得对社会充满正面价值了。”

　　苏逸杨本来还想说，对于这件事情，她如果能够利用战略级能力者的特殊身份，本可以找到比孤身搞破坏更便捷有效的处理方法。

　　但是他转念一想，御坂美琴这么机灵的小姑娘，肯定能够想到这些方面，她之所以依然选择这条费力、麻烦且危险的途径，应该也有特殊的原因——或许是和她过去的心结有关，或许是不希望公开自己有克隆人的事情，或许是她不愿意毁坏学园都市的对外形象，又或许是不愿意用与她面貌相同的御坂妹妹的惨痛遭遇博取同情。

　　但无论情况如何，她应该有自己的考虑。

　　想到这里，苏逸杨又把嘴边想要建议的话憋了回去。

　　“那就这样吧。”，苏逸杨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既然你把相关研究资料都毁了个七七八八，那这件事大概也算是告一段落了？既然你自己都不知道第四位的Level 5【原子崩坏】为什么对你穷追猛打，那我也没什么好主意。只能说，希望她日后别来找我的麻烦，你自己也小心些吧——如果有什么额外的变故记得通知我。”

　　苏逸杨对御坂美琴只说了些安慰性质的乐观的话，但是实际上他对这次事件的后续发展依然怀有担忧——他很怀疑御坂美琴破坏资料和设备的粗糙暴力手段能不能制止项目的推进。不论项目执行方是如何联络到Level 5【原子崩坏】并说服她出手，其余战略级能力者的插手对御坂美琴而言都是一个很不好的信号，这或许意味着对方对于维持该项目推进有着非常坚定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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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两人谈话期间，学园都市其他角落里，这次事件后续的处理还发生了少许波折。

　　在N17号高速公路的高架桥上，押送犯罪嫌疑人的厢式警车正在疾驰，车厢内被拷在座椅上的是一名留着短发、穿着橘色兜帽夹克衫、露出纤长白皙大腿的少女，她就是被苏逸杨击昏的Level 4【氮气装甲】，绢旗最爱。

　　她从昏迷中醒转，睁开双眼，看着眼前有着金属护栏封闭的车厢和持枪守护的警备员，几乎瞬间就知晓了自己的处境。而负责看守的警备员由于同僚没找到击昏她的苏逸杨，默认她早就被注射过镇定剂，对于这家伙的突然苏醒毫无防备。

　　绢旗最爱在警备员来得及有所反应之前就直接凝聚起两大团氮气轰向两人的头部，以强力的震动将两名看守击昏。

　　在她身后，氮气在异能操纵下被不断压缩，凝聚成锋利的氮气刀刃，不断摩擦切割着金属的手铐，只用了数秒就将手铐切成数段掉落在地，让她得以从座椅上解放出来。

　　驾驶警车的司机注意到后面的异状，第一反应是减速靠边停车处理；但是他通过车内后视镜看到两名同僚被迅速击倒后，意识到如果停车自己也很难阻止对方，甚至反而更容易被对方逃脱，于是选择通过对讲机的警用频道求援，然后猛踩油门加速。

　　但这些措施显然都是没有效果的。

　　绢旗最爱毫不费力地打开了车门，然后直接跳了下去。氮气在她脚底组成了气垫，让她能够像是气垫船一样在路面上流畅地滑行。她借着汽车行驶带来的残余动量沿着行车道继续向前滑了一段距离，来到高架桥的边缘，用手撑住护栏直接翻了下去，彻底消失在警车后视镜的视野里。

　　对于绢旗最爱来说，即便被抓到警备队，学园都市暗部也能将她保出来，但是这个流程非常繁琐，耗时会很长；她这样直接逃脱的举动虽然会增加袭警的罪名，给负责和警备队接洽以收拾残局的暗部工作人员增添无数麻烦，但「Item」的特殊地位赋予了她任性的权力——她才不愿意被关在审讯室里被动地等待暗部和警备队协调，对她来说尽快和队友会和才是更重要的。

　　而绢旗最爱的逃脱还导致了有趣的后续影响。

　　因为苏逸杨解救布束砥信后并没有把涉事的另外两个小卒从地下室带上来，所以绢旗最爱出逃后，就彻底没有人能够就地下实验室里发生的事情和布束砥信对质了；绢旗最爱和苏逸杨的战斗过程中又破坏了那里的设备，布束砥信登录废弃实验室系统的记录也随着电脑被氮气震荡刀刃毁坏而消失。

　　现在人证物证俱失，那里发生的事情自然就只能靠布束砥信的一面之词。

　　在布束砥信“冷静而客观”的陈述下，她的蓄意潜入变成了偶然路过被「Item」寻衅滋事并抓捕勒索，她借助未注销电脑权限连接进入内部系统的诸多操作也都被隐去，即便被事后发现，也可以解释成是「Item」抢走她的钥匙卡后所做。所有罪行都被悄悄扣在了「Item」身上，而布束砥信自己只是个险些被非法监禁的无辜受害者。

　　「Item」本就不喜欢和警备队打交道，这次行动遭受重挫，显然也没有兴趣为这种小事专程跑到警备队进行澄清。所以布束砥信在做完笔录当天晚上，就奇迹般地以自由之身离开了警备队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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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目送御坂美琴离开后，需要苏逸杨处理的就是一些琐事了。

　　他先在废墟外围和骆竹筠重新会和——苏逸杨救援御坂美琴的时候，为了避免骆竹筠被战斗波及，只是让她待在远处暂且躲避；而战斗结束后，骆竹筠看见苏逸杨和御坂美琴在谈话，也很乖巧地没有上前打扰。

　　在这之后，苏逸杨带着她回到了研究所外面警备队临时驻扎的地方，和警备队以及华夏调查团简单交待了一下情况，终于能回到家里，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刷知乎和弹幕网站，为这忙碌的一天做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