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 探索和偶像

在车厢里的，除了水鸟川的小队，还有前往其他地方巡逻的警备队员。他们应该是从其他支部临时借调过来的成员，苏逸杨和水鸟川琴音等人和他们都不熟悉。

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车里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闷，所有人都只是简单打了招呼后就坐在椅子上，沉默地整理装备或者闭目养神，耳边只有引擎的低鸣和衣物摩擦，装备碰撞的声响。

过了一小会，女警备队员才挑起话题，稍微聊聊最近的新闻、抱怨两句近期连续加班的疲惫、表达对安全的担忧。

水鸟川琴音附和之余，为了缓解消极的气氛，也尝试主动提一些她听说的好消息，希望能振奋一下情绪：“……虽然情况很严峻，不过我听特殊行动部队的前辈说，最近这边也会有特殊高等调查部的部队也开始参加对可疑区域的调查和肃清，暗部应该有不少厉害的异能者吧，情况应该会好起来的。据说，好像还会有战略级能力者参与呢～”

“那倒是好消息。不过，暗部真的能指挥得动Level 5战略级能力者吗？”，留着络腮胡的男警备队员将信将疑地问道。

“应该可以吧。我忘记在哪里听说过，确实有战略级能力者有在暗部挂名，但是具体是谁就不知道了……”，旁边一个留着络腮胡的警备队员应和道。

“应该是第二位或者第四位吧？或者是最神秘的第六位？”

“提到第四位，我听小道消息说，【未元物质】是个超有男人味的年轻帅哥，而【原子崩坏】是个又高又壮的肌肉女，像母猩猩一样......”

“诶～真的吗？”，这种八卦引起了更多女警备队员的兴趣。

“母猩猩，听起来有点可怕唉～这样形容会不会有点过分了～”

“肌肉的话，是锻炼出来的吗？可是异能者不需要锻炼肌肉吧？”

“也许只是想要欧洲美国那边的健美风格吧……”

“好厉害……”

随着话题逐渐跑偏，车内的气氛慢慢热起来。虽然各种小道消息在流传中逐渐失真是很常见的事情，但是看到他们一本正经地脑补麦野沈利的肌肉猛女形象，苏逸杨就有点绷不住。

平心而论，麦野沈利的容貌和身材都是很出众的，虽然比较偏老气的打扮拉低了她的颜值，但罪不至此……

于是他抽空给「Item」通报了一下自己已经出发、目前正在车上听旁听同事讨论某暗部Level 5肌肉猛女的事情。看着麦野沈利的聊天框数次显示“输入中”，最后暴躁地连续发过来十几个“刺客抹喉”的表情包，苏逸杨满意地收起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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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式警车在路边缓缓停靠，苏逸杨和水鸟川的小队走了下来。

夜风裹挟着雨后的湿气，轻拂过皮肤，带着一股凉意与潮湿的混凝土气息。

脚下的地面因刚停的雨而湿滑不堪，裂缝与凹陷间积起了浅浅的水洼，每一步都激起细微的涟漪，扰动着水中摇曳的光影。头顶的天空被厚重的云层覆盖，反射着远处城市的灯火，投下一片模糊的橙色光晕，将这片荒凉之地笼罩在诡秘的半光之中。

他们左右打量着这片废弃城区边缘的场景，几栋未完工的烂尾楼在夜色中矗立，巨大的混凝土骨架如同史前巨兽的肋骨，突兀地刺向天空。黑洞洞的窗口和未安装玻璃的巨大孔洞，像是空洞的眼窝，漠然注视着这片被遗忘的土地。

“这里真荒凉啊。”，苏逸杨感慨道。

“其实上次来这里时，周围还能遇到几个不知道做什么的混混。但是今天他们好像都不在了。”，水鸟川琴音说道。

更远处，都市的轮廓线在夜空中延展。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如同用光影勾勒出的海市蜃楼，闪烁着各色霓虹。远景与近景之间形成了奇妙的对比，除了偶尔反光的积水和远处的都市灯火，便是大片大片的浓重黑暗，将那些未知的角落和更深处的废弃区域包裹起来。

“前辈，你要探索的地点大概在哪个方向？如果方便的话，我们或许可以继续共行一程。”，水鸟川琴音询问苏逸杨。

“好问题，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拿到的情报把周围这一大片都划为了可疑区域，只是提到目标最可能潜藏在地下建筑群当中。范围这么大，我也只能粗略地进去搜索一下，大海捞针，碰碰运气。”，苏逸杨无奈地摊手。

“……我大概会去这些建筑里面去看看，探索一下地下的建筑群。这可能和你们的巡逻路线不重叠。所以如果不顺路的话，让我单独行动就好。”

水鸟川琴音和五味千早以及春名秀树简短商量了一下，然后表示，虽然他们的巡逻路线确实是沿着道路的，但是本来也需要搜索周围觉得可疑的建筑和小巷，所以依然可以和苏逸杨同行一段。他们应该是想报答之前介绍训练场所的人情所以非常努力地想要帮忙，苏逸杨也就没有拒绝他们的好意。

这里只有主干街道的路灯依然亮着，周围建筑的内部供电早已经被切断，所以越是深入废弃城区周围就越发黑暗。苏逸杨等人早早地打开了手电筒，三架小型伴飞无人机也嗡鸣着升空。

这种无人机能用来侦查危险区域和辅助作战，但是对苏逸杨来说更重要的是无人机搭载了很亮的侦查和照明设备，能够在各种环境下自动跟随，作为先锋检查前方区域里的情况，并提供多种模式的照明，在阴暗区域探索时显然比手电筒更方便。

三架无人机的探照灯如同三只警觉的眼睛，率先扫过眼前一栋废弃办公楼黑洞洞的窗户，按照指示从不同角度飞入了一栋写字楼的大厅里，苏逸杨等人则跟随在其后。

大厅里曾经光洁的地面落满灰尘，部分地方铺着一层薄薄的积水，水面漂浮着腐朽的落叶和碎屑。水滴从天花板的裂缝中接连不断地落下，“滴答、滴答”，在空旷的空间里回响，像是某种不知疲倦的计时器。

沿着走廊继续前进，他们路过一个又一个房间，手电光束在布满灰尘的办公桌椅、倾倒的文件柜以及墙壁上斑驳脱落的标语间游走，光柱偶尔会短暂地停留在某处——一滩颜色可疑的水渍，或是一片异常茂盛的苔藓。

这种黑暗的环境很容易引起紧张感，哪怕都是经过训练的警备队员也是如此，难免疑神疑鬼，但一系列小心谨慎的探索后，往往会发现动静来自老鼠或者流浪猫，这里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威胁。

水鸟川等人甚至对这种废弃建筑群探索感到挺新奇，因为这里残存的设施总是让人遐想以前这些房间是做什么的，又是在怎样的情况下搬迁离开：

“虽然早就知道废弃建筑群的存在，但还是第一次走到这么深的地方，有种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探险感呢。”

“确实......”

进入地下通道后，彻底没有了外界的自然光，他们便完全依赖无人机以探照灯在前面开路。苏逸杨等人则保持一定距离跟在后面，这也是为了避免在遇到敌人时，因为自身被完全照亮，导致成为显眼的集火目标。

几人继续沿着苏逸杨的地图里描绘的路径，几经周折找到了地下街道的入口，又继续探索了很远。这段地下通道以前似乎是类似于地铁站里的地下商业街，以前曾经有许多店铺营业。两侧店面玻璃门都用铁链紧锁着，但是透过玻璃门能看到地面有花纹漂亮的瓷砖、刷着彩色的墙面、或者挂着巨大的Logo，但是周围货架往往空荡，纸箱和杂物凌乱地堆积在角落。

探索的过程中还发生了一点小插曲——五味千早突然发出惊呼，伴随着水声和金属器物摩擦的声音。等几个人转头查看，千早才不好意思地表示，自己只是不小心踩进了一个很深的水坑里。

她落脚的地方看上去只是一片因为漏雨而形成的普通积水，完全看不出积水下面是一个排水口，格栅还已经锈蚀，所以这一脚踩下去就踩塌了格栅，整条腿都深陷污水当中。

好在这种连体紧身制服不仅坚韧而且还做了防水处理，虽然左腿的部分都被污渍沾满，但是只要出去以后拿清水冲一下就没事了；唯一的问题是她的鞋底沾上了黏糊糊的不明物质，需要稍微处理一下以免打滑。

在用引力投影帮她摆脱鞋底黏着物的时候，苏逸杨也刚好趁这个时机和水鸟川等人说两句话——如今随着他们越走越深，却依然没有什么发现，他觉得自己继续挤占水鸟川小队的时间就有些不合适了：

“说起来你们已经陪我探索了很长一段距离了，会不会耽搁你们太久了？如果你们还有巡逻任务的话，要不然就走到这里吧？”

“我虽然还打算往更深处去，但是这样可能太耽误你们的时间了，漫无目的地搜索之类的事情毕竟是比较无聊的工作，而且如你们所见，其实也没有太多危险，麻烦你们跟我在这耗费时间也不大合适。”

水鸟川琴音点了点头，但是想了想之后，依然不放心地叮嘱道：

“虽然我们这一路还算顺利，但是前辈一定不能掉以轻心。我们特别行动部队部署在另一个警备队支部的队伍，有一个Level 4的大能力者就是在这片区域附近失踪的。这里可能有不止一位Level 4等级的异能罪犯彼此串通和合作，据说上级在怀疑此前在学园都市掀起过动乱的【幽魂】可能趁此时机卷土重来，所以甚至不能排除有战略级能力者的影响。”

“哪怕是Level 4巅峰层次的异能者在这里单独行动也无法保证安全。前辈一定要格外注意。”

“谢谢你们的提醒。”，苏逸杨点点头，“放心吧，我对自保能力还是有些自信的。即便遇到战略级能力者相关的事情，也有一些把握脱身。”

苏逸杨原本只是随便说说让她放心，但大概是因为他的语气太轻松随意，所以水鸟川琴音反而更加担心起来了，生怕苏逸杨不够重视：

“前辈！我可是很认真的，如果遇到任何可能的敌人一定要优先撤退。虽然来这里的路上鹫野前辈说了很多【原子崩坏】的坏话，把【原子崩坏】贬低得一文不值，可那些毕竟只是传言，绝对不能因此小看和战略级能力者的差距。”

“而且，鹫野前辈那么说，其实也只是因为传言中【原子崩坏】曾经和她追的偶像打过架罢了，也并不是真的那么看不起她。”

苏逸杨的注意力紧接着就被她透露出的八卦消息转移了：

“她的偶像？和【原子崩坏】单挑？”

苏逸杨心里不由得猜测，这位恐怕也是御坂美琴的粉丝。

御坂美琴当初和麦野沈利战斗的事情如今已不是秘密。她们当时闹出的动静不小，蓝色的雷霆和绿色的射线在晚上很显眼，部分场景被远处的摄像头拍到流传了出去，所以御坂美琴和麦野沈利之前的大战很早就被网友推测出来了。只是官方并不承认是私斗，而是将其解释为内部战斗演习。

不过网友中藏龙卧虎，自然有不少网友具备敏锐的观察力，他们注意到了某些摄像画面中，出现了与一方通行战斗中高度类似的白色高能射线光束。他们由此猜测这次交锋很可能同样不是官方所谓的演习训练，而是两人的私斗，而且可能是【深空】插手才最终终结的战斗。

“……她的偶像就是【深空】啦。”

苏逸杨脸上顿时一僵。

“可是【深空】没有什么公开信息流传，鹫野应该连【深空】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吧？”

“或许就是因为有关【深空】的消息很少，显得神秘又强大，所以鹫野前辈才会被吸引成为粉丝吧。”，水鸟川琴音琢磨着回答道，“她说她喜欢【深空】是因为他明明与御坂美琴素不相识，与御坂妹妹事件并不相关，却能够在知道御坂美琴的遭遇后出于同情而出手相助，甚至敢于冒着生命危险挑战被称为最强战略级能力者的【一方通行】。所以一定是那种温柔、坚定、强大、可靠的类型。”

苏逸杨：“……”

现在他终于有点理解，遭到莫名其妙地狂热吹捧，同样可以成为一件非常尴尬的事情。

“我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深空】并非与御坂美琴素不相识、他和事件并非毫不相关、挑战【一方通行】也并没有冒生命危险呢？”

“这个嘛……”，水鸟川琴音稍显尴尬。

“好、好像确实也有可能就是啦～”，五味千早笑呵呵地接话道。不过她即便表面认同，但是苏逸杨能察觉到这种委婉的回复大概率意味着她并没有被说服，这样说更多是出于礼貌和尊敬。

“其实......我也觉得是鹫野前辈好像很容易脑补过度的样子......”，说到这里，一向少言寡语的春名秀树也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呃，话是这么说啦，但是这种话可千万不要当着鹫野前辈的面讲。不然她一定会很认真地跟你争执许久的！”，水鸟川琴音一边打圆场，一边对春名秀树叮嘱道。

“毕竟是憧憬的人，有一些滤镜也在所难免啦～”，五味千早则帮鹫野找补道。

说到这里，水鸟川琴音像是找到了有趣的话题：“说起来，前辈有没有那种曾经憧憬和景仰过的，很厉害的异能者呢？”

苏逸杨想了想，“有啊。我读中学的时候，最景仰的大概就是【神笔】和【永冻之墙】了。”

“【永冻之墙】？”，水鸟川琴音相当确定已知的战略级能力者当中没有过这样的代号。五味千早、春名秀树的眼睛里同样充满疑惑，他们也都没听说过这个代号。

“你们没听说过很正常。他原名郑云旌，不是战略级能力者，异能只有Level 3，只在华夏有一些名气。”

“在华夏有名是因为当初的南渎溃坝事件。简单来说就是有个男人，离婚官司打输了，儿子不是亲生的，半生奋斗的财产也被判给了前妻，想要报复社会，就采购了大量的化肥，用自己的爆破异能使用巨量硝化物制造了一次超大规模的爆炸，把南渎大坝连带旁边的山体全都炸碎了。”

“洪水倾斜下来，一路淹了很多地方。在南渎大坝下游很远处的一个次级的水坝溃坝的时候，郑云旌用异能造了一大段冰墙，强行让洪水暂时改道，给后面村落的民众争取了一段宝贵的撤离时间，以一己之力救了几百人，在冰墙被冲溃的时候牺牲了。官方在事后追封了很多荣誉，所以他明明是Level 3，却有专属的官方代号。”

“我大伯母的老家就在那个村子里，一家人都是靠他救下来的幸存者，每年清明都要去祭拜，我也因此知道了很多他的事迹。”

“比如郑云旌是残疾人，身残志坚，求学工作之路走得相当不容易；比如他偏偏喜欢兵击和拳击，经常戴着假肢和朋友对练，水平还不错；比如虽然异能天赋一般，但是喜欢钻研，异能开发非常精深，和朋友对练的录像中展现的技战术水平非常高……总之个人经历很励志，各方面也都没什么缺点，所以我小时候很崇拜他。”

“我以为大家在中学时都会更崇拜像是【弦歌】、【矩子】、【深空】这种强大的战略级能力者呢。所以相比较于实力，前辈果然是更看重个人品格的呀。”，五味千早说道。

“我感觉像我这样的人应该有不少。”，苏逸杨耸耸肩。

“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那部讲述高科技盔甲战士的电影，里面曾经有句名台词。其中有人去质问依靠战甲来战斗的英雄：「脱下你那身高科技的装甲，你还能剩下些什么？」”

“我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很好。”

“我总觉得异能其实和高科技铠甲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加无聊。因为能否成为强大的异能者有时候更依赖需要天赋和际遇，天赋不足时，就算再努力也没什么大用。所以在评价一个异能者的时候，我也总是忍不住想去考量，「假如失去所有异能，他还能剩下什么？」”

“真正能让我所尊敬的，一定不单单是异能本身强大，而是即便失去异能，依然非常厉害、拥有让人佩服的特质的人。”

“所以在我心目中，哪怕云旌只有Level 3，这个阶段的【一方通行】在他面前也不值一提......而【深空】，也还需要继续努力。”